也是那场仗让父亲的名声大振,享誉诸国。
辽、晋两国合而攻魏,谢候和父亲御敌于北境,僵持两年有余,正有退兵之相。而大魏虽常胜战,但两年仗打下来损耗也不小,如今已是勉力强撑。
如果爹爹战死的消息让辽、晋二国知道……
这一场战事不知道何时能了,亦不知胜负何如。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牺牲亦为常事。
沈芸英明白,但她还是不认为父亲会因为这场战事死去。
或者说,令父亲身死的,并非战事……
上一世她也怀疑过,只是直到死都没弄清楚此中缘由。
还有身为定远候世子,林峦之为何要娶她一个无势孤女?她曾问过林峦之,结果被他以情爱蒙骗,没看清他眼底的厌恶,天真地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海誓山盟。
从战场退下,她满怀希望地与林峦之拜堂成亲。众人散去,她坐在塌上等着新郎揭盖头。
她真的嫁给他了吗?
远离了残酷动荡的战场,远离了她一生向往的军营,嫁给林峦之了吗?值得吗?
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三次。
离开军营前,婚嫁时和发现林峦之喜欢男人后。
从坚定到犹豫再到后悔!
洞房花烛夜她等了一晚,也没等到的林峦之,抢了她军功的林峦之,喜欢男人的林峦之,杀她下属的林峦之,折磨她夺她命的林峦之,与她没有情意有名无实的林峦之……
难道就因一纸婚书成了她的丈夫吗?!为这场姻缘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别人!
不值得!她后悔!
上一世沈芸英挣扎、反抗,却被软禁,残害。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成了废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和属下不是被杀就是被他蒙骗为他效命。
后来她三感尽失,静坐时总会想,可怎样也想不明白林峦之想干什么。
什么东西值得一个厌女的断袖忍着恶心娶她?
军功吗?功劳本就报的他的名字,林峦之只要杀了她,仗是一个无名死人打赢的又如何。再者控制她,让她效命,岂不更佳?
沈芸英红着眼,一路走一路忆起前世未结的帐,只觉真相好像被大手遮掩着,旁人观便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但不管怎么说,在敌人未明之前,变得更强大总没有错。
沈芸英抚了抚手腕处绑的沙袋,暗叹不够。
除剑之外,她前世最精的长/枪与弓箭,都是极需力气的。
林府有高手坐镇,若要去林府报仇和救人,她还需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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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山到渌州要行大半天的路,沈芸英考虑到景儿身体尚未康复,替她雇了一架驴车。而她行在车旁。
景儿担忧地看着她:“公子,你风寒初愈还是上车吧。”
沈芸英摇头:“你安心坐着便好,我心中有数。”
“这小公子长得柔弱,没想到这么有劲儿哩。”老翁慢赶着驴,冲她比划大拇指。
沈芸英回他一笑。
入了渌州城,沈芸英已经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全汗湿了。
徒步不停地走这么久,老翁都不得不佩服:“好小子!”
景儿早就下车抱着新买的斗篷等在一边了,见她一停,连忙给她披上,向老翁作别,随即又拉着她小跑到一家客栈。
订房、要热水沐浴、试水温。
沈芸英淡笑着看她忙活。
真好啊,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人在切切实实地为她好。
她又恍然忆起三感尽失的夜里,有人为她披衣。她摊开掌,冰凉的触感便划过手心:亥时,安歇罢。
沈芸英闭眼,攥紧了拳。
深儿……
沈芸英沐完浴吃过饭已是酉时末了。她推开房间窗户,打量着渌州城。
北境无小城。渌州城位处大魏腹地,地势平坦又有渌江流经,乃南北东西交往的枢纽。每日都有很多的商人经过或歇脚。
按理说,这个地方就算不繁华,也不会不热闹。
“怎的楼下也没几个人?”景儿在一旁同看着,有些奇怪。
楼下寂静异常,大街没几个行人。暮色中,一条街巷的人家均门户紧闭,只余昏黄的灯笼在门外被寒风吹得摇摆。
“明明白日人还挺多的呀。”
沈芸英也觉得奇怪,如果是因为城外的匪贼不至于此。何况那些人从不入城,是出了名的劫富济穷。
她们上次经行也未觉有异……除了听说有人杀人劫子,渌州知府张贴悬赏告示……
孩子!
沈芸英猛地扣住窗沿。
黄寺!
她想起前世黄寺来过林府一次,做了什么她不清楚,但他走了之后府内多了一批清秀的男童。她当时以为是林峦之从人牙子手里买的,恶心了好久。
现在想来,真相或许比那更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