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嗤笑了一声。
(6)
一年又一年,你又在须弥从年头呆到年尾,总算在某一个初春,能够拖着身体出去外头看看。
多托雷已经十五岁,灰绿色的卷发披散,如同最优雅的绅士后备役。
他跟在你身边,不紧不慢,闲适自信,反倒是你,一路喘气一路捉弄。
在你第三次故意扯他的衣摆的时候,多托雷打掉了你的手。
“我劝告你适可而止。”他瞪了你一眼,你可不答应,继续高兴地玩闹着。
多托雷心生烦躁,想着下一回绝对不再穿这种能吸引你注意力的衣服。
全然忽略了上一次,他也是这么想的。
也许是须弥的阳光实在是一个奢侈的东西,迎着温暖的光源,多托雷烦躁着烦躁着,就没那么烦躁了。
哪怕你后来还耍赖般不想走动,妄图让他来背。
十五岁的少年,身姿比同龄人出色太多,完全背得起你那具瘦弱的身体。
“多托雷,今天天气真好啊。”
你趴在多托雷的背上,心满意足地感叹,然后被多托雷不爽地嘲讽。
“是,发霉的蘑菇得拿出来晒一晒。”
你一巴掌拍上少年的头:“还记得我是谁吗,敢骂我!”
“你是谁?”多托雷无语。
你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史上最伟大的旅人啊!”
多托雷:“……”
就你这身体,还旅人。
你总是在说胡话。
(7)
说得胡话不止这些。
比如偶尔见到多托雷带回家的资料,会调笑一句:“真是疯狂的研究,糟糕透了。”
你并不知道,你调笑的,是多托雷的研究设想。
你说这话的时候,多托雷懒洋洋地抬起眼,然后在下一顿给你的药剂不加糖。
你苦得翻白眼,还是会在下一次,一无所知地进行批评。
“怎么会有这么狂妄地设想,笑死我了。”
“相信我,他不会成功的,因为……”
你没有说完,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你想要说的话,多托雷下意识地站起身,给你倒了杯水。
“活该。”他说,你没有听见。
他也知道你听不见,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8)
男孩都会长大变成男人。
哪怕心肠再硬的男孩,也会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本能。
在第一次荒唐醒来,多托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厌恶自己的反应,因为他觉得自己该成为掌控者,哪怕是自己,都应该被自己掌控。
身体的成熟,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信,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梦见的对象格外熟悉。
那荒谬的情感如此可笑,也让多托雷更加偏执于自己的人体研究。
他发誓,他要掌控自我的每一丝一毫,却又做出数次愚蠢的决定。
包括但不限于,给你的药加糖,生怕你觉得苦;每次将成绩单带回来,不经意般放在你能看到的地方,让你为他的成绩惊呼:又或者是,还带回了自己的研究设想,哪怕每一次都会得到你毫不知情地嘲笑等等。
他骂你活该,也在骂自己。
又在看到你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模样后失去火气。
(9)
时间慢悠悠地走,你也慢悠悠地挺留在一个国度。
多托雷越来越喜欢看你,你回过头就能找寻到他的目光。
懵懂的情绪被岁月的小火烹煮,逐渐糜烂熟透。
你俩在一起好像也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一个午后,一个对视,一句告白。
连花都未曾出现,也没什么浪漫的音乐,你只是情不自禁地在俊美的脸上沉迷,然后印上一个吻。
多托雷没有躲,他回应了你。
(10)
在一起后,你开始考虑往后的事。
你没有说胡话,你是旅人,一个周游列国,隐姓埋名的旅人。
一个象征生生不息的旅人。
没有归途,没有未来,你只是在岁月的长河当中可以不断带着记忆转生,这辈子的终点即将到来,你既然决定在这个关头和多托雷在一起,就要告诉他事实。
不然,某一天多托雷发现自己的爱人突然死去,那要多伤心啊。
你想着这件事,不由得笑了出来,恶趣味又在心底迸发,忽然就很想这么做。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思绪。
你笑着抬起头,软软的嗓音犹带着笑意:“多……”
“噗嗤——”
雪亮的匕首突兀地插进了你的胸膛。
你望进了那双血红的双眸。
残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