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江子回去时已经是午时过了许久。
冷宫一向萧瑟,他们居住的寂桐院亦然。便是中秋这样的盛典也与他们无关,寂桐院内依旧清清冷冷。
秋日来临,院子里的枯叶稀稀疏疏地铺了一地。
庭院打扫这样的事其余侍从是不会做的,顶多有时候小江子看不过眼了便打扫一二,再不然,那就是六皇子的活计了。
小江子按捺下一路来的欢喜心情,微一蹙眉,向摆放着扫帚的墙根走去。
意外地,向来无人问津的墙根今日竟然早有人立在那里了。
是吉安和桃红。
吉安手里正握着把扫帚,不知道扭头在和桃红说着什么,而桃红神色怏怏。
“你不要说了。”桃红打断他,偏过头去一副不想多听的模样。
二人之间的氛围算不上好。
小江子心里暗道“真是要命”,正想转身离去,下次再来好了。
可二人已经发现他了,吉安叫住他:“小江子,你来拿扫帚扫院子?”
“啊……对。”小江子应道,以为吉安要将这差事交给自己,正想走过去拿扫帚。不想还没走呢,便被吉安叫住。
“这里不用你管,你进去伺候皇子吧。”吉安一锤定音,显然不是商量的语气。
伺候?小江子可从没听过吉安说过“伺候”两个字——像他那样的人欺榨才是常事。
吉安怎么会让他去伺候六皇子?
小江子压下心里的疑惑,面上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六皇子的卧房一向是简陋的,少有富丽之物,今日却少有地看见了光鲜亮丽之物。
是新的衣裳配饰。
六皇子生来就待在冷宫,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也不懂如何穿戴如此繁琐之物,小江子进来时他还在笨拙地往身上套。
他的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滑稽又好笑。
小江子走过去,帮六皇子系好衣带,温声道:“殿下,让奴才服侍殿下更衣罢。”
他先上了手才过问六皇子,其实也不过是表面恭敬实则敷衍罢了。
六皇子季思骋实在不会摆弄这些繁杂衣饰,而小江子也是侍从中看起来脾性最好之人,闻言六皇子便怯怯点了点头:“有劳小江公公了。”
衣饰虽然繁杂,但其实并不难穿戴,顶多就是麻烦些。
小江子一边有条不紊地帮着六皇子穿戴,一边又在想着:到底是谁送来的呢?
从前各种宴席宫中均未有所表示,显然是不重视六皇子这个废后之子的,如今又为何这般动作呢?
若是六皇子重新被重视且又说了什么,他们这帮恶奴欺主的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穿好了衣服,小江子便让六皇子坐下,自己拿了把梳子慢条斯理地替六皇子梳发。
“不知殿下这般可是要前往何处?可需要奴才陪侍?”小江子温声询问道。
小江子的手法并不粗鲁,相反,还十分轻柔,六皇子一点扯疼的感觉都没有。
六皇子慢慢放松下来,觉着小江公公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从未见过的人将一堆东西送来,一边同他嘱咐晚上要去参加什么中秋宴,一边又上下打量着他,其实让他很惶恐。
就好像,他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破,而前路未可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心中难免担忧。
在六皇子心中,小江子应当是这个院子里唯一待他好的人,于是他下意识便有些依赖起小江子,将事情一一同小江子说了。
若是皇子赴宴,身边却没个侍从服侍,这实在说不过去。
小江子可算知道为何吉安会让自己来“伺候”六皇子了,原来是打算将这份苦差事交给自己来做。
小江子心中不悦。
可他也知道怕是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若是他也不干,只怕治罪下来谁也吃不了好。
“殿下莫忧,请容奴才届时同殿下赴宴,照顾殿下。”事已至此,小江子在六皇子面前卖了个乖。
小江子面上挂着温驯又得体的笑。
这是他先前在司礼监留下的毛病,他常常以低人一等的姿态来讨好取悦他人,以避免因福瑞带来的针对。
六皇子心中一动,自然无有不应,神情里透露出一丝感动。
有熟悉的人陪他一起去宴席,他悬着的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一点了。
约莫到了傍晚时分,便有人来带六皇子前往宴席处。
举行中秋宴的宫室太极殿富丽堂皇,其灯火通明,恍若白日。
带路的太监将他们领到固定的席位上,见六皇子入座了才屈身道:“奴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海康,殿下若是有其他吩咐便差人告诉奴才就是。”
六皇子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些懵然,不安地扯了扯小江子的衣袖。
“多谢……多谢公公。”
显然,他自幼不曾受过什么教化,竟连个应答都答的吞吞吐吐。
小江子甚至都比他好一些,只见小江子屈身,冲海康客气道:“有劳海康公公了。”
看其衣饰,这位公公的品阶似乎不低,而且还是淑妃的人,怎么会专程来搭理一向默默无闻的六皇子呢?
待海康走后,小江子琢磨着。
他似乎窥到了隐秘的一角。
宴会这种场合又怎能少了丝竹之乐呢?太乐署的乐师早早地便到了太极殿候场。
这种皇亲贵胄在列的宴席自然要戒备森严,连他们这种一直身处皇宫的乐师也要搜身才能进殿。
就连乐器也要查验一番。
好在,一行乐师皆未查出什么异样,不过查验一番便将人放进殿了。
还挺森严,付轻舟想到,不过她又没有什么刺杀任务,也不过是感慨一句罢了。
宴席还未开场,付轻舟无聊地偷偷打量着四周,微一偏头便见蒋娉云面色有些苍白的样子。
付轻舟放轻声音关切地问道:“阿云,你面色有些憔悴,怎么了吗?”
蒋娉云勉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