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康送完江瑞回来的路上无端脚底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挺严重,很是面色不虞地急忙回去上药,直到第二天才想起来还有桩差事未了。
淑妃不屑一顾是一回事,可他没尽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忙将江瑞昨日带来的礼物向淑妃献上,恭敬说:“娘娘,此乃六皇妃特叫人送来的天山雪玉莲,说是难得的滋补养体之药材,有奇效,乃是她作为新妇特孝敬您的。”
淑妃这段时日一直忙于七皇子玄儿的病,对六皇子这颗弃子全然不在意,只知道他娶了个北狄公主,其余一概不曾过问,还是头一回听到六皇妃此人。
“呈上来看看。”
淑妃病急乱投医,一听到这天山雪玉莲有奇效,便立即叫了太医查验,询问是否对七皇子有益、能不能用在七皇子身上。
太医正愁无从医治七皇子病疾,仔细验过了天山雪玉莲,又遍翻群书,喜出望外道:“娘娘,殿下有救了!”
这天山雪玉莲确有奇效,眼见着七皇子面色愈渐好转,淑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她顺手褪下腕间的一个玛瑙镯子,吩咐人送去给江瑞,说是给六皇妃的见面礼叫他带回去。
连带着镯子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据说是淑妃亲笔,写给六皇子的。
江瑞将信笺伸至烛光前,细细端详着。
烛火明亮而信封单薄,隐约可以看见黄色之中透点墨色字迹,能勉强辨出几个字。
他对此没有探究欲,并未拆开查阅,但也猜到恐怕并非淑妃亲笔,轻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北狄使团在大晟没待多久,贺了皇帝寿辰后并未久留,很快便回北狄了。
他们走的时候甚至七月都没过完。
而付轻舟直到北狄使团离京前,都没有见过江瑞。
反正终会相见的,他不来看她,她便也不会去主动找他。
不过北狄使团离京前的那一日早晨,她在窗台上意外发现了一本曲谱。
是在靠着她床榻的那一面窗子,旁的人根本很少会经过那里,误放的可能性很小,付轻舟立即便确定了是谁放的。
“又是小福,对吗?”她问着系统,心中却有了答案,只是为了确认才发问。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并不意外——小江子从前就很喜欢往她这儿送各种各样的的小礼物。心中不免感叹到:说他变了似乎又没变,还是热衷于给她送东西,可就是不爱露面。
她指尖轻缓地翻阅着手中泛黄的曲谱。这乐谱不知是他从哪里得来的,是她没见过的曲子,她在心中将谱子一一记下消化。
翻到最后一页时,才见一张笺子被静静地躺在中间。
付轻舟将笺子拾起,没再看那本看起来很珍贵的曲谱,只细细瞧着那张纸笺,目光专注。
笺子上的字很工整清隽,上书八字: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像在提前贺她生辰。
付轻舟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放回书中夹好。
江瑞提笔,心中千头万绪,可落笔却是最简单贺她生辰,那些想说的话一句未露。
而这一头江瑞跟着北狄使团回去,二十多日后才回到安都。
江瑞把镯子和信笺一并交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喜不自禁问道:“母妃一直挂念着我?”
“殿下这说的哪里话,淑妃娘娘自是挂心殿下,还向奴才垂问了殿下境况,知道殿下一切安好娘娘方才放下心来。”江瑞也跟着笑道:“这不,娘娘还特地写了信叫奴才一定亲手交给殿下,说是一切尽在信中了。”
淑妃哪里有这般关切,不过是江瑞将说辞润色不少,左右没人拆穿,投六皇子所好罢了。
许久不见后,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美化对方,保留心中的念想而去淡忘那些他们不愿回想的。六皇子对淑妃正是如此,他不愿记得淑妃对他的算计,却不断美化对方让她成为自己心中一心期盼的慈母。
但江瑞这么做却是为了让六皇子不要彻底抛弃大晟,要让他对大晟还有所牵挂,留存一份念想。
六皇子心中若挂念大晟,那对他是再好不过了。
听得此言,六皇子果真心喜,但又有点忧愁道:“难为母妃还挂念我,只是我却不能尽孝母妃膝下,实在不孝。”
江瑞正欲说点什么,却见阿茹娜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六皇子和阿茹娜新婚燕尔,两个人在一块时眼里只有对方似的,旁人是一句话也插不进。江瑞将没说出口的话都咽回去了,没打搅他们二人,识相地退了出去。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阿茹娜的声音很是兴奋:“你阿母人果然很好!我都不知道要送她见面礼呢,她竟然还送了我个镯子……”
六皇子帮她把镯子套在手腕上,阿茹娜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很是满意:“这镯子真好看!”
六皇子只是宠溺地看着她把玩镯子,但笑不语。
阿茹娜自幼被娇宠惯了,有些事未必能顾虑周全,但背后总有人为她做好了一切,叫她不必为这些繁琐事务费心。
江瑞自然知道那人是谁,但他没有偷听他人说话的爱好,快步走远,将那些声音抛在身后。直到听不见了才放慢脚步。
他心下觉得好笑:想不到曾经痴傻憨纯的少年皇子,也学会为他的心上人筹谋打点了。
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庸医误人,那天山雪玉莲到底没救回七皇子,只让他回光返照了一段时日,终究难逃夭折的命运。
*
他并未一味将希望只寄托在六皇子身上,而是暗中参与了六皇子建立的北狄与大晟的生意往来中,渐渐成为其中关键。他在等一个适合时机叫六皇子派他去插手大晟那头,那时便能顺理成章地回到大晟。
原以为余下的日子会一直这般波澜不惊,没成想一个转折突如其来——
皇帝突然驾崩,四子为夺位兄弟相残,京城大乱,流血不止。内斗到最后,几位皇子被杀,仅剩的镇北王也伤重残废,难当大局,诸世家蠢蠢欲动,欲另立明主。
这些都是淑妃那边的人的递信透露出来的,而淑妃背后的母族陈氏之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