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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湖(1 / 2)

中夏时节,杭州满城秀色。西湖上团荷如锦,清圆浮动。水光潋滟杨柳参参,云物俱鲜粲然可观。荷叶田田,眷恋一缕昨夜罗烟,落在莲心化为荧荧琅玕。

五月既望,黄历上“诸事皆宜”的字样写得分明,出游赏荷再合适不过。文人骚客了解,相约聚首吟诗作赋,挥文舞墨不惜文采。河堤莲坞,左家娇女拉开半叶船帘,窥望心仪公子拔得头筹亦欣然自喜。软风弄莲衣,粉雕玉琢,更胜藕花玲珑。

轻舟短棹,笙歌隐隐。鸟雀呼晴,游人歌吹。宛在中央,一勾半流。

万物可爱,与世和睦。如此可见的杭州城的通判娘子眼见非凡,选在了这样的良辰吉日投湖。

起初,游客们远远望见,一抹青蓝色倩影从凤凰山摇曳下来。那身姿那韵味,不着只言片语便叫在场淑女降心下从,漫眼荷花亦黯然失色。

对于林纾虞这个名字,杭州上下无人不晓。市民肯定她的绝色倾城,却厌弃她的嚣张跋扈,不惜退避三舍,望风而遁。

“这是又离家出走了?”船坞里端坐的少女即刻收干净欣喜,神色比触了霉头见阎王还难看。

同伴没好气道:“还用问?”

一时间,众淑女顾盼生辉的娇态无影无踪。

湖堤上闲步的文人捉见了林纾虞的信号,擦身而过时有意放轻脚步,生怕点燃这尊母夜叉。以林纾虞的处事风格,迁怒他人见怪不怪。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抚弄得人舒心惬意。唯一不解风情的,便是林纾虞随身而来的“恶臭”。如此过街老鼠的名号,响如惊天动地雷,连带着主人的倾城绝色也成为鄙陋的附属品。

“这月第几回了?”少女牵腕,摇一柄锦绣金丝扇,凤眼微挑,神色尽是鄙视的不屑。

同伴懒洋洋拨弄发簪上的流苏穗子,缠绕在白葱般地指段,流光溢彩富贵可察。少女悠悠开口,吐纳兰息,语气如出一辙的轻蔑:“谁有心数这个。许通判来杭州任职三月,这女人兴妖作怪离家出走,不下百回也有七十了。”

几人顺其自然聊到许通判,蓦然打开话匣。船篷之下的众人恢复兴致,各自用扇子半掩秀面,以示谈论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通判大人好命吧,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即生了副极好的脸面,又有经世之才,二十出头便登科及第,考卷奉为天下一甲,直任杭州通判。说不好命吧,被当朝丞相林相公安排强娶了这么个悍妇。三天两头离家出走,一会在酒楼作妖,一会又在客庄捣鬼,没有哪天不闹腾。许大人娶了她,算是连本带息还清老天爷的青睐。”少女自恃分析得有理有据,颇为得意地扬起半张脸,假意摇扇生风。

同伴的附和一针见血。“物极必反嘛。羡慕也不是呢,不羡慕也不是……”

少女颔首,正欲接话,船外传来突兀一声尖叫。而后呐喊声此起彼伏,“救命”“通判娘子”“有人落水了”交杂在一起,格外扰人。

少女们秀眉微蹙,清泠泠的双眸了漾开一丝意外。因从小到大受着规矩管束,加上同游暗地里的争奇斗艳,她们起身不算洒落,仔细挽过衣裙才堪堪走出船篷,恰好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林纾虞走到河堤某处,不假思索一头扎进碧浪水波。

没什么多余动作,也谈不上优美。简简单单一个跳跃,溅起一簇晶莹剔透得使人胆寒的水花,人就没了踪影。

俗话说,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沿湖堤一路过来,林纾虞恰巧挑了最深不见底的一处跳湖。

几条识水性的汉子二话不说跳下水,四下寻觅,连林纾虞半片影子都没捞着。几人泅回水面换气,疑惑着通判娘子怎么游那么快,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具众人所知,这位来自东京的相府庶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众人一听没捞着,如火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跳脚,四下里议论起来:“分明才跳下去没多久,怎么会凭空消失一般,压根找不到人呢?”

可议论来议论去,始终找不出个救人的法子。有人提议,救不救得到另说,先派个跑得快的伙计上凤凰山的通判公馆找许若飞,毕竟投湖的是他的娘子。

不消多时,通判娘子投湖之事便传遍大街小巷。消息传到公馆,许若飞正安坐高台,神态从容地处理政务,全然不将夫妻吵架之事放在心上。

显然,许若飞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奈何丞相发话,由不得他选择。一派正人君子被林纾虞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维持住和气已然算大度,遣人收拾残局更是仁义至尽。哪知林纾虞依旧不明事理,捡了便宜还卖乖,挑了个良辰吉日投湖。来日传到汴京林相公耳朵里,许若飞免不了要脱层皮。

“大人!不好了!”临危受命的小少年火急火燎跑到许若飞办公的公馆,一进衙门便扑倒在地,显然是跑得急了,上气不接下气哀嚎道:“通判娘子她,通判娘子她……”

许若飞从卷宗里抬起头,意识到并非地方百姓有难,而是自家夫人出了事,神色反而更加淡然。

“什么事?”许若飞沉声道,语气全然不似平日里处理民事公务的严苛认真。

少年喘了几口粗气,勉强恢复呼吸。“夫人她投湖了!”

闻言,许若飞拍案而起。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张,秀气的双眉拧在一起,足以见得内心焦灼。

少年继续道:“有人下去捞了,怎么也捞不着。莫不是被什么妖物掳走了?我听说西湖水下住着什么蛇精……”

话还没说完,少年身边就掠过一阵风。

许若飞从负手捷步,到完全丢了大人矜持的姿态,一路狂奔下山。途中跌了一跤,险些就着斜坡上滚下去。他不顾上扑灰与伤势,立马灰溜溜爬起来继续赶路。

湖堤中央聚了好些人,从中空缺一块,将案发地点与当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靠近人群,许若飞又来了个平地摔。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他又一次踉踉跄跄爬起来。脑海里,那句“夫人投湖了”徘徊着嗡嗡作响。一路走来,似拨弄了一路紧绷的钢线。

千钧一发,吊着许若飞一颗心,纵使见到了围观的人群依旧不能安然落地。

“通判大人……”外围观众瞧见了许若飞难堪的神情,高呼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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