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也以为父皇是想在我跟越王里面选一个,所以我费尽心机地去与越王争与越王斗,想要他看见我胜过越王百倍,纵然父皇这么多年来迟迟不立储位,我想他大抵是安于我与越王制衡的局面,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我知道!”
“我以为他始终是在考量,就等着看我们哪一边先露出致命的错处,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选我或是越王,你才是他心里真正钟意的太子人选,这么多年他迟迟不立储君,等的就是你慢慢历练!”
纵然这些话听来仿佛是萧云澂心底深处的倾吐,萧云淮也觉好笑,额上瞬息暴起青筋,脱口嘶喝:“你简直走火入魔!我与父皇多年不睦,朝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当年容贵妃以皇后滑胎之事构陷我母妃,害得她跟父皇断了情义,父皇怪罪我母妃竟然敢伤害他最为心爱的贵妃,然那本就是污蔑之事,叫我母妃如何认罪?”
“父皇却从未替她认真查证洗刷冤屈,我母妃不得清白,一怒之下自请搬去了最为偏远的昭阳宫,不似冷宫胜似冷宫,在宫中受尽折辱恍若幽魂,如此多年!而我与父皇之间也再无新人,从此再没去过钟灵阁。”
“不仅如此,父皇自那以后便看我不顺,十三岁时就让我随军出征,我年纪刚到十七,他就立马替我建牙开府,就是为了将我赶出宫去,随后我远至塞外,常年不归。数年的冷落,他与我鲜少有话可言!莫说是悉心教导承欢膝下,我连年与他面都不相见,我递去问安的折子他也从来未回!”
“你还在学堂里谈论家国天下的时候,我却在边陲风吹日晒镇守边关,除却公事从未得他一句过问,你与他尚且是父子,我与他却只剩君臣!如此境况如此差别,为了夺得嫡位,你简直什么理由都说得出来!”
一番话紧接着一番话驳斥过去,仿佛一把刀与一把剑在冷冽的空中相遇又挥舞,寒光闪过人面,让人听到清晰凛冽的交锋声。
萧云淮亦深深冷笑,眉眼间刮过几许寒风。
顿了顿,萧云澂听完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一直沉着地深看着他,回以一声冷笑,语气却骤然平和:“你以为,就算如此,父皇他心里真的没有你们母子吗?”
“生在天家皇室,你就该有觉悟,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表于言,心里有,或没有,都不必非要在面子上表现出来,那些表面上他看起来心里有的,或许才没有,看起来没有的,或许才真的有,待到了真的要做决定的时候,才最能看出他心里到底有谁.....”
“帝王之心深似海,万般琢磨不由人。”
恍惚中,萧云澂一脸慨叹,仰首兀自发出一阵既自怜自哀又嘲讽无奈的阴沉笑声。
仿若在笑他这么多年。
萧云淮刹那顿住,因他这似是而非的话,眼中倏忽泛起阵阵犹疑深思。
而萧云澂笑罢一回首,半噙笑意半风流地点点头,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道:“是,当初皇后于蓁月园中行走,因雨后路滑跌倒而‘意外’失子一事的确是我母妃所为,也的确,当初娴妃查得的那些证据也都是真的,只不过她还是太蠢了些,自以为万无一失将证据拿出便能还皇后一个真相,岂料她的那些证据都是我母妃故意露的破绽,只为就此将她从父皇身边撇开。”
“可我母妃为何要那样做?不都是因为你的母妃分走了她的宠爱!自她进了宫,父皇便很少去看母妃了,我母妃在毓秀宫一日一日地等,等到茶凉,等到日落,等到天明......后来又有了你,父皇的眼里看你便远胜于我,那是他从未给予过其他皇子的眼光!”
话至此忽然一瞬停顿,萧云澂脚下也停了步子,眸光再度阴冷锋利。
“待我母妃扳倒娴妃之后,你也就此与父皇不睦,我便顺势在他面前参你心怀怨怼恐生异心,可他却警醒我兄友弟恭恪守本分,纵然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吃了一次亏我绝对不会再吃第二次。”
“你于朝外出征,我借他人之手利用安插在越王身边的人于清心殿中细数你的罪状,说你把持军权,克扣军饷,甚至说你私自屯兵,便是拿出所涉之人十二分的人证他却仍然不信,他不仅不信,反倒着人秘密暗中替你调查。”
“纵然他能查得七分真相,纵然我借此事拔掉了越王身边的人,然那三分怀疑却还是没能让他对你心存芥蒂了去!事后我小心试探父皇的态度,刚说了没两句,他竟察觉到此事或与我有关,龙颜大怒说我为了党争夺嫡有心攀咬!”
萧云澂仰首大笑,幽深眼眸中露出的讽刺意味格外浓厚。
萧云淮彻底怔然,他万没想到自己领兵在外这么久,竟还有这么多事,恍惚间,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眼前人会说在他身上,权谋之术是一条死路。
从过去到现在,纵然萧云淮都不知晓这些,萧云澂却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恍惚着回首,直直盯着萧云淮,今朝恐怕是他跟萧云淮说话最多的一次,眼神如质疑,却噙着笑意嘲讽地笑道:“龙生九子,同是皇子,缘何偏偏在他心中就更为宠爱你,简直超乎寻常的宠爱,发自内心,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他的眼里只有你,甚至有别的几个小儿,偏偏没有我,难道就因为我是从别的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可是我母妃她又有什么错?天家皇室,哪有什么发自内心的对儿子的爱?我却没想到他对你真的有,只因你是他钟爱之人的儿子!爱屋及乌,我母妃从未得到如此的爱,我亦从未得到!”
“便是他逼我反!”
他蓦地咬牙,眼底迸射出几许寒光,锋利地刮过萧云淮的脸庞。
“这两年他虽明面上还是与你不睦,却允你操持军务不上朝堂,边疆有任何异动,依旧让你去领兵镇压,你立了军功之后班师回朝好不风光!你虽不要封赏,他却于心里更为看重你,虽然你日日不在朝上,但却让你代天子巡视地方。”
“朝堂之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父皇他是何意,那些原本不涉党争的人因为你的到来,竟都蠢蠢欲动,意图归附于你,如此地步,本王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当真坐上太子之位!”
终了一句道出,萧云澂赫然怒起,戟指如剑端挥下,他之目光阴沉狠辣,带着数不尽的恨意,却似又隐晦地透着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