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声音失真,还夹杂着电流声,徐昼然还是听出了那个耳熟的声音。
黎礼。
他旋着笔帽,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
过了会,盛鉴胳膊碰了碰他:“你是不是忘了今晚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么,”徐昼然似乎认真想了想,“没有。”
盛鉴复述他的话,告诉黎礼没有。
黎礼缄默了会,在电话里发泄:“你同桌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真想让他去脑科看看。”
盛鉴瞥了眼同桌,身子往外避了避:“这么说......不好吧。”
“你手机没开外放吧?”
“没有。”
“那就好。”
徐昼然:“她说了什么?”
盛鉴:“......她说你智商高。”
“就这样?”
“让你去医院检查下脑子,”盛鉴硬着头皮说,“看看为什么这么聪明。”
徐昼然掀眼:“替我谢谢她。”
盛鉴把手机递给徐昼然:“她想和你说话。”
徐昼然声音平稳:“有事?”
“徐昼然,”黎礼换了腔调,委委屈屈地说:“不是说今天要去池大排练吗,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等好久好久好久了。”
黎礼强调了三个好久。
徐昼然回之以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忘了。”
她在稿纸上写下力透纸背的“王八蛋”,嘴里说:“那你现在下楼吧,我在班门口等你。”
“嗯。”
李若越抱着胳膊说:“黎礼你刚刚说话好恶心。”
“有吗?”
“太娇了,我受不了。”
“我在模仿唐诗的语气,你不是说徐昼然会更吃那一套吗。”
“上次水桶事件他这么维护唐诗,你还心存妄想呢,赶紧跑黎礼。”
“追都追了,我不能半途而废。”
何源转头,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学老学究讲话:“李若越,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沉没效应?”
李若越:“知道你最近在看心理学了,不想知道。”
“你们女生说不想就是想。”
何源自顾自说下去,“所谓沉没效应,就是指人们对已经发生且不可回收的支出,比如时间、金钱、财力、心血等无法释怀,从而继续以非理性的心态投入更多成本。黎礼追徐昼然追得这么起劲,就差昭告天下了,在没有得到人之前,她放弃等于前功尽弃。所以啊,现在是骑虎难下喽。”
“打住。”黎礼说,“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延时满足?”
“啊?”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黎礼站起来,给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走出班级。
拽文嘛,她也会。
廊道里灯光昏黄,月色朦胧,黎礼趴在栏杆上等得昏昏欲睡。
徐昼然下楼,转角时目光一凝。
少女还穿着夏制校服,宽大的白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百褶裙摆微漾,如同潋滟的墨光。
裙下是纤细的腿,脚蹬单鞋,一如既往地没有穿袜子。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自言自语的埋怨。
“徐昼然怎么回事啊,慢吞吞,这时间乌龟都爬下来了,他连王八都比不上。”
黎礼叹气转过身,打算亲自上楼去催催,猝然撞见正主就站在几步开外。
她换上笑容:“其实乌龟挺好的,好就好在它长寿......”
“龟类大多数寿命在五十年以下,的确挺——”徐昼然重音,一字一顿说,“长寿。”
黎礼:“......”
徐昼然似乎是被气到了,从出校门到上公交车,一句话都没讲。
E8公交车跑的是热门线路,黎礼刷卡上车,一眼看到挨挨挤挤的人群。
她一直走到最后,沧海遗珠般发现了个空位——最后一排靠窗。
走进去需要越过两个人。
那两人似乎是结伴的,脚下都放着蛇皮袋,隐约弥散出难闻的草药味。
黎礼生平最怕闻的,一是油漆,二是中药。
她望而却步,转头对徐昼然说:“那里有座位,让给你了。”
徐昼然拉着手环:“不用了。”
“站着不累吗?”
“我没那么虚。”
两人谈话间,那空座已经被后来人填上了。
E8路是老式车型,厢体高窄,手环也悬得高,黎礼要微踮着脚才能将手绕过环稳稳抓握住。
行车颠簸,时间长了便有些难以支撑。
她往徐昼然身边倾了倾,免得刹车时她摔倒。
要摔也要摔在徐昼然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