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移开了目光。
“……那个小鬼很担心你,问了八百遍了。”
虽然这样解释了,美琴还是感觉很怪异。
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以这个人的劣性,就算最后之作整天在他耳边说着“姐姐大人晚上总会做噩梦好可怜啊”,他也只会大笑着说“御坂你还真是被吓破了胆啊”之类的……吧?
但是,美琴还是坐回桌前,带着满心的疑惑和警惕说道:“还好。”
“这样啊。”
一方通行应了这样毫无意义的一句话,停顿了几秒,忽然说道:“对不起,御坂。”
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美琴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嘲讽问出了口:“怎么了,突然会说这种话了?难道换你做噩梦了吗?”
意料之外地,对面苍白的少年并没有发怒。
“‘如果有罪也是对那些家伙,提供DNA的帮凶就算真的被我杀一百次也是应当的’……原本是这么想的。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最近稍微查清楚了。”
一方通行的声音很轻,用一副好像事不关己的语气说着,忽然却又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啊啊,可恶这样说话真是矫情得让老子恶心。都怪那个可恶的说教小鬼……”
然后在被震惊得顾不上处理内心复杂情绪的美琴的目光里,他好像自暴自弃一样地说道:“老子不会再伤害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了,也不会再允许其他人做这种事。老子会守护……那些家伙,还有……你和你那些愚蠢的‘日常’。这样行了吧,御坂?”
美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算什么?
这个家伙能悔悟、能忏悔、能有这种想法,对于那些孩子来说当然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
还说什么“守护”……
就好像熟人……朋友……一样?
这样她还怎么恨他啊?
但是她怎么能够不恨他啊?
而且……
“我不明白。”
美琴端正地坐着,两手握拳放在桌上,攥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窥探了我的记忆,不管出于意外或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不会发生死去一万多人这样的事情吧?”
“到最后虽然我这么讨厌你……可你该明白,这件事上我和你是一样的吧?”
“‘这样行不行’什么的……‘原谅’这个词,其实你和我谁也没资格说吧?”
“说得对……老子从来没说过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你的。就是这样,罪人没有资格提‘原谅’。”
但是,紧接着一方通行慢慢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是,御坂,总要做些什么才行吧。”
不等美琴再说什么,他已经埋怨起了自己:“真是可恶,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可是在看到那个小鬼穿上校服的蠢样子,在做的事好像有那么点意义了啊。”
“……我知道了。”虽然仍然对于会被这个人的话开解到这件事感觉不适,美琴还是这样说着,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那么,守护她们这件事,我也——”
放学的柔和铃声很适时地在这时响起,一方通行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等到铃声停止的时候,他两手抄着口袋,又成了那个傲慢的第一位的讨厌样子。
“可不要说什么‘让我一起’之类的傻话,那些黑暗不是你这种家伙应付得来的——喂,御坂,听说那之前你被第四位揍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在走向小学生们放学的队伍之前,他最后这样说道——
“……所以,你还是继续活在这愚蠢的光明里吧。”
不知道为什么,美琴忽然想起佐天那天说的话:“诶——没想到是这么别扭的人呢。”
啊,糟糕……
那一瞬间,微微仰头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的美琴忽然这样想。
这个家伙,好像有一点不那么讨厌了……
“……御坂御坂像大姐姐一样解决了所——有的事件!”
从见面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及时分钟学校生活的最后之作拿起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接着又讲起了另一件事。
“一直很想尝试一下亲昵地喊别人的感觉呢,但是下位个体的个体编号喊起来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坐在御坂后面的女孩子叫做优子,‘可以叫我小优哦!’——是这么说的。小优跟御坂说话的时候总是‘小美和’这样叫着,不知道为什么,御坂好像喜欢上自己现在的名字了哦!御坂御坂不顾口渴地讲述着——对了,姐姐大人的朋友怎么称呼姐姐大人呢,‘小美琴’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很煞风景地跟来坐在最后之作外侧的某个16岁的监护人“哈”地笑了一声。
美琴额发上窜起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火花。
“……我的朋友都是同学,或者年纪比我小呢。”最后美琴决定忽视他,专心地跟最后之作交流着,“而且是很客气的孩子,所以都像‘御坂学姐’‘御坂同学’这样地叫着。啊,对了,这次的入学礼物也是她们帮我挑选的呢,过些天带你认识她们好不好?”
“好!对于新得到的像公主一样的裙子和优雅的鞋子十分喜欢的御坂御坂大声地答应着。”
像公主一样啊……
美琴忍痛把某条印着跳子图案的、她感觉更可爱然而被黑子吐槽为“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穿”的背带裙从记忆里赶出去,顺路把流着口水说着“小一号的姐姐大人啊嘿嘿嘿嘿嘿嘿”的诡异黑子也从记忆里赶出去,微笑着说道:“最后之作也可以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在最后之作因为嘴里塞满了冰淇淋而无法开口、只能用力点头的时候,一方通行说道:“还真是能跟小鬼们打到一块呢,第三位。啊,对不起对不起,忘记了你也只不过是小鬼的年纪了。”
……所以,这个家伙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地坐在她们当中啊?真的没有身为姐妹交流时“多余之人”的自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