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陷入沉默。 忽然间,刘桂湖结结巴巴开了口。 “同志,这……工钱也……太低了,你们又……不包……饭不包住宿的。”她磕巴说完,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不过说完后,又觉得没啥,她摸摸脸颊,没发烫。 随后抿嘴着看向宋巧,宋老师在这儿,她心里踏实。 宋巧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继续说,不要怕。 “咱们来的时候,轮船都是两毛一张票,来回就是四毛,快抵上一天的工钱。” 她捏着衣角,挺直背脊,可说这段话的时候,额头微微冒汗,眼睛也一直看向宋巧。 看得出来是鼓足巨大勇气才说了这段话。 对方看着刘桂湖说完微微喘着气,心想这群妇女肯定比砖厂的人更珍惜这份工作。 可这是大队昨晚商量的结果,不能更改。 谁知宋巧又接上继续说。 “你们不包地儿,咱们就得自己找地儿住,就算住在老乡家,一天总得给几分的打扰费吧。” 宋巧随身带着粉笔,拿出来弯腰在地上计算了人工成本的开销。 “按三月的工期算,按一人一天二分的住宿,住宿费就得一块八左右,更别说早晚的伙食,咱们的人工费是四十五块。” “您算算,咱们妇女辛苦赶下来能赚多少?” 触目惊心的收入让对方哑口无言。 这会正是深秋,加上是海滨城市,太阳一落山就冷着遭不住。 辛苦三月,运转搬砖、和水泥,然后爬上爬下挑担,结果才赚二十八块左右。 干事盯着数字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正想说这活谈不拢,自己也没办法,可宋巧又开了口。 “同志你可以把咱们的情况给公社说说,砖厂的宿舍修不好,年底各村评先进的时候,传出去也不好听。” “妇联给咱们拨的是三天的差旅费,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宋巧带着刘桂湖起身,两人朝他伸出手。 宋巧给刘桂湖一个眼神,不等对方反应,刘桂湖主动握上去。 “同志,这情况确实就是这样,工钱可以按五毛,可其他的公社总得多为我们考虑考虑。” 小干事无奈叹息一声。 又知道砖厂和东山岛合作不少,面子总得给。 “行吧,我们晚上在开会讨论讨论。” 两人慢悠悠往招待所走去,身边的刘桂湖兴奋问宋巧。 “宋老师,你真是神人,都让你给猜准了。”说着,她也仰天感叹上,“这钱还真是不好挣。” “现在各地都缺钱,加上自己人都不赚那个钱,可想而知这工钱得有多低。” 在来的路上,宋巧问刘桂湖的意见。 要是对方给价低这活还干不干。 刘桂湖想都没想,一口应着要做。 “现在我们可想赚钱了,看着其他姐妹在学校干的热火朝天的,那手啊……就痒痒。”说完还做了一个朝空中抓钱的手势。 刘桂湖知道宋巧没有官架子,讲出自己的心里话。 “宋老师,这赚钱的滋味太美妙了。” “那等会咱们就得按照我说的做。” 所以刚刚的主动对话和恰当的示弱都是宋巧教的。 劳动人民的真诚才最能打动人。 乐县是以农业为主,这边都是大片的农田,两人以为是原路返回,没想到走错方向,竟奔着砖厂的方向去。 砖厂外头有三栋住宿楼,沿路是以公社或者村委会的名义开的小店铺,雇佣一些村民守在这里,渐渐地有一百多人在砖厂外头落了户。 这片还是挺热闹的。 特别现在是砖厂下工时间,有些工友走出来准备在附近吃午饭,然后回去午休。 宋巧选了一家人最多的面馆。 “宋老师,咱们还是回招待所吧,我带了馍,拿热水泡一泡将就吃一顿。” 刘桂湖不敢多花公家的钱。 “没事,这顿我请你。”绕路走了近三公里,宋巧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没多的力气再绕回招待所。 “那更不行!我咋能让你破费,我回去吃馍就成。” 宋巧拉着她进了店里,和别人拼了一张桌子,朝着里面埋头干活的老板喊着,要两碗面。 对方忙碌的身影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 宋巧这两碗面上得很慢。 后到的工友都吃完离开,她这边是一个动静也没有。 再好脾气的人也变得不耐烦。 刘桂湖吃着宋巧请的面,自然想着要帮她出头,她起身走到灶台前,不悦喊着:“同志,我们的面呢?” “我们都来了半小时,怎么别人后到都吃了,我们连面汤都没看见。” “瞧着你也不是现种水稻再磨粉吧。” 周边吃面的人一听,扑哧一声笑出声。 可里面煮面的仍旧自顾干活,不带看一眼的。 她的厉嘴忽然间不管用了。 “同志,你是聋了吗?我问你我们的两碗面呢?”她气得拍着灶台。 “大姐,要不你换一家,我瞧着大哥是不想给你煮。” 有人不明白煮面的王大哥是咋回事,不过是一碗面,没必要吵架。 “凭啥?我惹着他了?”刘桂湖不乐意,好歹是妇联的编外人员,这回委以重任跟着出来谈生意,她可不能在外丢脸。 宋巧起身招呼刘桂湖回座位。 “我去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