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而笑,直到外头喧闹散去。姜迟才饮下最后一口热茶,有些失落:“看来你欠我的酒要等我回来才喝得到了。”
“将军一路顺风。”
……
天冷加之孕态,卫令姿越发娇矜嗜睡,每日吃用不断,只过了午时就连屋子都尽可能少出,身子便渐渐丰润起来。
“阿令。”
“阿令。”
惯常午憩着的时辰,卫令姿只觉被人用什么在额头轻撩瘙痒,几次伸手欲捕失败,睁眼不快看向蹲在她身边一身玄服的某人:“萧彻!”
“下雪了。”
似料到她的反应,不待她发作,萧彻便一把将她扶坐起来。
“下雪?”
“嗯,鹅毛大雪。”
卫令姿眨了眨眼,没了睡意:“我出去看看。”
她带着点小跑掀了帘子,门一拉开冷风里夹着的一粒雪花便飘到了她裙角。由天而降如絮如银般的雪花轻盈落在院子四处,但她此时入眼地面才只薄薄铺了一层雪白。
雪花片片分明,形态各异,纷纷扬扬在她眼前舞动。
是刚下的雪,初雪,清白明亮。
她常年所居的邯城地偏西南,不似北方天寒。冬天也会下雪,但大多是雨雪掺杂一起下,湿答答堆积不住,想看一次遍地如盐实不容易。
“记得有一年司天台算说有雪,我撑着脑袋等了一大夜,最后只等到一场冻雨。”
卫令姿看着雪层渐渐铺厚,忽然生出回忆。
之后她抱怨了好几日,只怪落在梁宫的雪都下得不标准,一点诗词里的韵味都没下出来。
“我知道。”萧彻将她整个裹进大氅里。
卫令姿凝睇向他,记忆里她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
她身侧的人唇角弯出迷人的弧度,狭目中溢出促狭之意:“第二天你在辛太傅的课上从头睡到了尾,还掩耳盗铃地在书案上堆了老高的书。”
萧彻转头看她,眼底的宠溺令她深深入迷。
正入迷着,好似想到什么,萧彻眸中忽然掠过一丝妒意:“今冬的初雪,你来永京的第一场雪,是我陪你看的。你会一直记得吧?”
他强调着,语气阴恻恻的。
哪怕那丝妒意转瞬即逝,也叫卫令姿情绪瞬间抽离出来。她倒了一口凉气,不禁觉得适才二人的温馨都是错觉。
此人翻脸确实比翻书快!
然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她该习惯的。
观察到她有些无可奈何,萧彻拉起她的手:“不止此刻,我希望以后你所有忽然回忆起的时刻都有我在你身边。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有我。”
说话间,宫院中已是满地白纷纷。
“时时刻刻吗?”卫令姿情不自禁问道。
“人心鬼蜮。算计人心也是会累的。”
萧彻看向卫令姿已经隆起明显的腹部:“我会为我们的孩子请最好的太傅,教他最好的谋略,让他成为大周最有声名的储君,百姓最寄厚望的太子。”
“他会娶他钟爱之人为储妃,待他有了孩子我便可以毫无顾虑退位。”
“我们离开皇宫,去江南,去四季如春的地方,去……”
“萧彻。”卫令姿一把按住他的手,也按住他早已飘到天边的思绪。
“嗯?”
萧彻抬眸,才有所觉似的低喃,“还在肚子里呢。”
卫令姿难得看他心绪迷失。
知道他竟将他们的未来想到这样久远,心里只觉又感动又好笑。
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两天,凤仪宫的人都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厚的积雪,各个铆足了劲给宫院里立了几个大雪人,将守着宫院的宫卫探头看得瞪直了眼。
最后凤仪宫门左右的宫卫旁都站了个比他们矮半个身子的雪人。
之后又间断下了几场雪,卫令姿也迎来在永京过的第一个年关。
使节团日夜兼程,如期抵达陈国国都拜贺。
腊月二十七千秋殿封宝礼后,各府各衙都封存印信,祈福祭祖,停止政务运作。
宫中各处也挂起大红灯笼,贴起年画。六局所有人都开始张罗新年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