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女恭敬地上前施礼:“回娘娘,我检验过公主的药,当中有茯苓、白术、神曲、甘草、半夏、辰砂、陈皮、砂仁,是传统配方的压惊药。”
宁妃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那一边堆成小山似的礼物上:“那些东西呢。”
“用的没什么打紧,至于补品,我都仔细瞧了,主要是人参鹿茸,还有几盏雪燕,平素小补极好。”林医女从容自若地继续道,“主要留意的是蜜饯,因为压惊药中的白术药性温苦,若是有桃李做脯入腹,会使药性变得燥热,干扰药效。”
当下又是桃李结果的季节。
“云嫔娘娘确实送了些蜜饯,我担心……”刘姑姑顿了顿,方道,“担心公主贪嘴,便先都收起来了。”
说罢,刘姑姑从宫室一个小方格柜中翻出来了一堆被包的精致的蜜饯果子,尽数摆到了林医女的面前。
卫令姿狐疑地看着宁妃和刘姑姑。
林医女一盒盒打开观察:“回娘娘,是民女多心了。蜜饯品种虽多,却恰好没有桃李。”
“独独没有桃李?”宁妃眉头微蹙,随即唇角泛起了然的笑意,“是啊,她对这方面确实很钻研用心。”
见林医女一一查验过并无不妥,卫令姿手往绿珠放下的药碗药罐一指:“林医女,你帮我瞧瞧,这两副药有没有问题。”
林医女看了一眼荣安侯夫人。
“公主开口便是信任你,你照办吧。”
得到荣安侯夫人和宁妃的准允,林医女靠近桌子,对着两幅药认真查验起来。药碗中的残药林医女一闻而过,到闻到长布上的药膏时却反反复复对着那些黑乎乎的膏体嗅了多次,之后更是将罐中的膏药徒手掏出部分进行确认。
不消片刻,林医女放下药罐,有了结果:“回公主,这副乃是被精心配制的伤药,药材用得顶好,一般伤筋动骨好好用药想来不出一个月便可恢复良好。只是……”林医女边说边思考着,似是在斟酌着当中每一味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卫令姿迫不及待问道。
林医女皱了皱眉:“只是这副药中被人覆了一层细盐,伤口撒盐,无疑会伤上加伤。纵是再好的方子也禁不起折腾。”
一时间,宁妃与荣安侯夫人的面色都变了。
卫令姿反而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
那就是了,碗里的药应是太医院配完方子,萧彻的人从司药房取回宫殿煎的,但罐子里的药则是经过司药房调制完后才送到长安宫。
守忠出现在司药房,果然不是巧合。处处都有他!
荣安侯夫人与宁妃交换了眼神,便要带着林医女离开。
“夫人,酌言哥哥的伤可好了?”荣安侯夫人恰走过卫令姿身边,卫令姿忽然开口。
荣安侯夫人礼数周全,低声回道:“劳公主记挂,幸是轻伤,已无碍了。”
待荣安侯夫人与林医女离开后,宫室之中,宁妃看着桌上的两副药:“阿令,你方才是去长安宫见了周国的太子?这些药也是从长安宫里拿回来的?”
宁妃心思玲珑。虽在问她,但语气分明已经肯定了。
卫令姿只得粲然一笑:“嗯,母妃聪明过人,阿令什么都瞒不过母妃。”
“那是块是非之地,你不该去的。”宁妃看着卫令姿,面上严肃。
卫令姿执拗不解:“幸而我去了,否则这贴膏药敷下去,还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事情。”
让一个伤重之人伤上加伤,其居心可见。
“纵然生事,也无关康华宫,你今日入过长安宫的事情,不消一个时辰,就会传进有心之人耳中。”
宁妃的神色过于凝重,让卫令姿不免有些心慌:“阿令知道。”
“那你可知道,校马场之事并非意外?”
“约莫……可以猜到一些。”
当日众人都无事,唯有萧彻身下那匹马发狂。而且那匹马,是卫岐身边的守忠牵来的。
“宫中太医剖过马腹,其中含有大量醉马草的须秆,可校马场的马槽中却没发现醉马草的残料。林医女说,醉马草是可以镇痛的药材,缘何会独独去到马腹之中?若是当真细查,恐怕校马场、司药房、东苑,得挖出一堆人!”
当中曲折,一目了然。就是冲着萧彻来的。
至于调查点到为止,自然是掌权者有心掩盖此事。
“这件事本宫知道,你父皇自然也知道。”
说到此处,宁妃不禁叹了一声,“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该掺和进去。”
宫中唯有卫岐、卫嶂两个皇子,太子卫岐有着一个大族出身的母妃,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助力,卫昭的选择过于有限。
当后宫朝堂都默认这点后,这便成了一道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力量。
一个贪玩二字便能被朝堂之人盖过的罪名,怎么能影响到整个大梁的声名呢?
卫令姿沉吟片刻,没有为自己辩解,慢慢靠近宁妃,弯下身子,小小的身体贴到宁妃的膝上:“母妃常常教诲阿令,身处宫中,当防人心思变,阿令都放在心上。”
“宫中行事需慎,不与旁人利益相关方可安然无恙。”
宁妃说罢,就听卫令姿声音低了下去。
“可是,我是这个宫中最最可以为他伸出手的人。我没想改变什么,只是害怕……怕我真的熟若无睹了,他倒在校马场的模样就会一直反复出现在我脑子里。”
那个他,自然是萧彻了。
人人疼惜她,爱护她,因为她是公主呀。
卫岐卫嶂谁做了皇帝,都影响不了她是公主的事实。后宫掌权、前朝争储都与她无关,她的存在拦不了这宫里任何一个后妃皇子的路,她再受宠再得意,也不会有谁为了她这个无关自己前程的人费心费力。
她不用像云嫔那般在淑妃面前委曲求全,也不必像卫嶂那样在卫岐身边唯唯诺诺。
她只要安心享受宠爱就可以了。
宁妃手抚过卫令姿的头,良久才又叹道:“你只记住一点,宫中考虑的除了真相和事实,还有皇权和妥协。”
宁妃一番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