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串珠链,四块玉居然只能当四十五两,这朝奉怕是把她当傻子?
“盛世珠宝,乱世黄金。现在这世道金饰才紧俏。”朝奉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拿捏了她这不愿招摇、急换现银的心态,“再给你加一钱,若是姑娘还觉得不合适,就去别家试试吧。只你一个婢女拿着这些,只怕别家不敢收啊。”
出了当铺,卫令姿看着当票上用特殊字体写的“典当铜铅”四字,不免心中暗喟一声当铺黑心。
又看了眼这身婢女装束。就是因为这身衣裳,才让当铺朝奉盯着她看了许久。穿着这一身在渝州城中走已经有些醒目了,若是出城必然更加惹眼。
接下来便是找一处成衣铺置换衣裳,一钱银子,也只能置一身最普通的衣裳,还顺道听着老板娘发了一通物稀价涨、日子难过的牢骚。
小心翼翼收着典当首饰来的四十五两,卫令姿沿着地图终于找到渝州城门。
只见穿着周国军装的卫兵将城墙团团围住,城门之下光是负责查验进出的士兵就不下三十人。
卫令姿躲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仔细观察了许久才算是看出了他们放行的人马特征——那些人都有批复出入的公文路引。
“姑娘可是想出城?”正在卫令姿头疼如何出城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转过头去,一张方正脸孔出现在她面前,满脸堆笑的样子直将她吓了一跳。
看清卫令姿的容貌后,来人也是吃了一惊,便是一身朴素衣衫也掩不住的白净明丽。
“我们做牙行的,干的就是铺桥搭路的买卖。此番有趟调拨粮米进城的差使,只要姑娘有银子,我可以将姑娘藏在空板车里带出去。”来人无暇深思,嬉皮笑脸地说着,一脸极有能耐的模样,“姑娘想出城但是出不去,我们呢刚好就有出城的文书。各取所需。”
他注意到她有一会儿了,一直盯着城门方向,显然是想出城的。
卫令姿没有说话,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她不可能没有防备。
见她还是不信,那人更是直接从腰间掏出了他的身牌,信誓旦旦:“二十两,定将姑娘平平安安送出城去。”
“二十两?”卫令姿瞪大了眼睛。
她当了一堆东西才换来的四十五两,他张口就敢喊二十两?
那人解释着:“如今战局吃紧,城门关口卡得极严,若非那守城将是渝州本地人,那便是二百两都没法子的。这二十两,打点打点那边几十号人,到我手里能剩几两就不错了。我是真不挣你钱呀!”
几句话说得卫令姿无法反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看了眼此人身牌不假,卫令姿方放下了几分顾虑,道:“那邯城,有法子去吗?”
一听邯城二字,那人瞬间就没了积极劲儿,摆了摆手:“若是去邯城,那我奉劝姑娘还是别去。邯城如今被围得密不透风,就是你到了城外,也是进不去。”
听那人说罢,卫令姿心中不免一沉。
果真如萧彻所言!
站在原地踌躇半晌,卫令姿终于问道:“那邯城外的青蟠县呢?”
“这……不顺路……”那人迟疑着。
卫令姿掏出自己大部分银子:“我这里有三十两,可以给你。”
“你说的青蟠县就挨邯城边上,如今邯城什么情况是个人都知道,路上保不齐冒出个流寇逃兵的,你这姑娘家家的何必一门心思奔那边去呢?”那人盯着卫令姿瞧了几眼,明知这活计难揽,又忍不住看着银子动心,于是将自己陷入这般为难不已的境地。
“实不相瞒,小女子家中亲人均困于囹圄,不见他们平安,始终难以安心。”
卫令姿动之以情,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城门,身上总归要留着银钱做不时之需,于是咬咬牙又翻出五两,“这五两也给你,三十五两银子,打点他们后其余都是你的。”
她不知道三十五两银子的具体折溢,不过她估算着,一钱可以购置衣裳,那三十五两相比之下决计不低。何况萧彻出手的首饰,纵是被那黑心当铺贬值十倍,价值也应离不了大谱。
一趟活计三十五两,那人看着银子,终是答应:“成!”
此人领着卫令姿到了一处马厩,马厩外四个人刚将四方板套上马,看到他们过来,顺手一拍板车:“四哥,都好了,可以出发了。”
当中一人当先瞧见了卫令姿,一脸惊讶:“四哥怎么还从外头带了个女的回来?也不怕嫂子气得动胎气?”
“呸,人家可是良家姑娘,出城去青蟠县的,说话注意些。”略带警告啐了一口,那人又对着卫令姿又堆笑安抚道,“他们胡说八道惯了,姑娘莫要当真。外头人都叫我皮四,姑娘也这么叫我就成。”
皮四说完,上前检查了下板车。
他们的队伍算上皮四共五个人,一匹马,加上两辆套马的板车。
“委屈姑娘躲在里头,请姑娘放心,我们几人虽出身市井,却不是糊弄小人。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一定将你送到青蟠县,让你家人团聚。”
皮四又承诺一次,将卫令姿扶坐到前头的板车里,将应该用来装米的四方板盖上。用来运米的大空间,又能遮风又能挡雨的,足够藏几个她了。
皮四当先骑着马,其他四人俩俩架着运米的马车,便朝着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