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跟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太冷了,大多数学生关上了窗,课间都舍不得透气。教室里闷着一股不流通的闷气儿,天空阴恻恻,再加上时不时下雨,只有午后三四点才能见到难得的阳光。
江续做完事来到教室里,后排人基本仍旧各玩各的,睡觉或者玩手机,所以周围闷钟一样静。上的物理,在十七中只要上课不发出声音影响纪律,老师也不大管。
“续哥。”有人见他来小声招呼了一句。
“嗯。”
江续在桌上放好课本,看到被空白试卷压着的那个卖相依然不怎么好的煎饼果子,难得勾了勾唇角,伸手把塑料袋提起来,是带着余热的。
朝汐坐在第一排,离这里很远。
物理老师老刘站在黑板上正苦口婆心:“这章电学比较难啊,你们得竖起耳朵认真听,不然一会儿脱轨,之后就怎么也跟不上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撒下,江续把煎饼果子放进课桌,也没有吃。好像那点温度可以冲淡心里那点突突直跳的情绪,风声嗡嗡,他写了几道题。
窗边的正好落在他胸口校牌上,在墙壁上晃出一个光斑。
朝汐看见了,江续抬起眼,才发现那个光斑并不是他的。
朝汐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说电荷,或者说带电体,它们周围啊存在着一种物质。这种物质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是客观存在的。这就是电场……”
大概实在讲嗨了,老刘开始唾沫横飞。同时朝汐连忙把视线收回来,放下自己手中的校牌。
“怎么了续哥?”旁边人问。
“没什么。”江续这才移开视线。
坐在第一排的朝汐就没有刚开始的那么淡定了,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个无意识的对视,让自己心里好像有很细很细的暖流,仔细去想摸不到。
好像有点陌生,又有点奇怪。
朝汐咽了一口唾沫。
朝汐想,要不背一遍元素周期表吧。
“秦哥到底什么情况啊?这么严重,要不要哥儿几个去看望看望他?”后排男生说。
“谢谢,不用。”江续翻开课本。
“真不用啊,那我看秦叔叔……”
“没事了。”江续抬起眼看黑板,视线很浅地扫过角落里朝汐的座位。
“上课吧。”他说。
“氢氦锂铍……”此时的朝汐在自己心里默默念着元素周期表,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画面,是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可以跟着音乐动,像流水一样。”
她兀地睁开眼。
少年背对着门口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和宽阔的脊背,是当时朝汐趴在门框边看到的。
发紧的指尖也渐渐松开了,变成一下一下几乎让人发软的心悸。朝汐微愣,她怎么会想到这个?
“电场的基本性质啊,就是对置于其中的电荷有力的作用,这种力呢,就叫做电场力。来我们看道题……”
朝汐垂下眼睛,自己的课本上晃动着香樟树叶被阳光投下的横波,握住水笔的手指有些暖,可风是冷的,一下一下撩动她的头发,轻得几乎听不见呼吸。
呼吸里她记得江续的刚才的眼神。
很简单的,一句对口型的“听课”。
“陈暖,你来说说这题怎么做。”物理老师难得开始点人。
“嗯,”一个梳着低马尾的女孩儿站起来,声音细细的,“第一个空是正电荷,第二个空是电场力。”
“正确。请坐。”
朝汐这才清醒过来。
她开始重新写题,课后作业基本没有难度,接下来是强化题库,她按住这本书的封面,居然听到了下课铃声。
“作业呢就是这些,大家下课自由活动噢。”物理老师走出教室,班里又开始熙攘起来。
以前的话,她可以在课上把两本书都做完。慢了一点儿,有点超预期。
朝汐按住自己的校牌,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又往西倾斜了一点儿,光斑没有了。
她收起目光,又不知道想什么,只是默默低着头写没做完的练习。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朝汐下意识回头去看他的座位。江续好像已经走了。
她心里沉落似的颤了颤眼。
“数列极限的四则运算法则,c要怎么求?”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嗳。”朝汐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的时候又和他离得很近,连连后退好几步,最后手掌撑住课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我倒垃圾,油纸袋声音这么响。”
“噢……”今天是江续值日,朝汐差点忘记了,“可能我做题,所以没有听到。”
江续笑了一下。
傍晚昏沉的光线落下来,教室里除了他们就没有了人。身边男生个子高高的,朝汐只敢低头去看他的手,修长有力的,但是有些薄茧,她翻开作业本。
“你刚才说的哪道题?”朝汐问。
“导数前面,四则运算求极限。”
“哦哦,这个就是,有几个常用极限嘛,n分之一啊,a的n次方啊什么的……”朝汐拿出稿纸和笔给他算,末了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自己成绩不好吗?”
“确实不好。”江续手放下来,好像在香樟树叶的光影里能与她的影子碰到。
他去看她在纸上写的公式。
这是什么意思,朝汐转过头,在很近处看到他单眼垂下来的睫毛,长长的,也很密。
“是这样吗?”江续俯下来接着她列的公式继续做,朝汐瞳孔震颤了一下,随后才往旁边躲。
靠得太近了。刚才。
……
“这样?”江续握着她的笔写题,不知是不是秋蝉在叫,从学校操场那边传过来,朝汐整个人都陷在了香樟树被风吹过的香气里。
“对吗?”她看到江续的眼睛,问她自己写的对不对。
突然地反映过来,朝汐接过江续手里的笔,她觉得自己应该不能叫“朝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