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分封公主。
无忧随相凝跪在院中,秋凉天寒,烟雨朦胧,泛黄的落叶上荡着水渍。来人易水寒,被皇上封了正使,手握圣旨肃立,恨不能替白无忧跪在地上,被风吹了一身冷汗。
尽管他知道面前人已让下属苏凛接管了手上的活,如今跪在这里,只是拿着公主母家阿姊的身份。可只要皇上一日不认苏凛,她就一日压着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可易水寒说到底是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为了利益丢了饭碗不值,丢了性命更不值,所以倒是十分恭谨,被打压的很乐意,很愉快,毫无意见,甚至想拜上一拜。
念到:“封定安公主,赐国姓,于九月初九前往赤炎国和亲,皇子李非鸿携朕所赐和亲嫁妆一同前往,典礼完成后,送亲人马原路返回京师,钦此。”
无忧正要接旨,易水寒拦住她说:“大人别急,陛下口谕,大人随和亲队伍一同前往赤炎国。”
“我也去?”无忧惊讶。李无垠该不会是想让她死在赤炎吧。带着这般心理,无忧勉为其难应承下这份差事。不过确实也没拒绝的机会。
“大人,陛下说赏赐不进府,待来日直接随队伍前往赤炎。现在送过来东西的都是陛下赏赐您的。”
“我听说苏凛日日往皇上哪儿跑,你可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易水寒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笑着说:“大人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卸磨杀驴之前还有赏赐,易大人该替我谢谢皇上。”
易水寒陪笑:“大人多心了。”他直起背来,说了声告辞,携几位使臣离开。
无忧将相凝扶起来,这姑娘看着满园的赏赐眼睛都亮了,等人一走便忍不住说:“哇,这箱是金子哎,好好看!”
这几日相凝开朗了些,无忧才发现她除了胆小怕事,到也十分有趣,便打趣她:“没想到你也是个贪财好色的?”
“贪财可以,好色很难,我也算有夫之妇了。”相凝上前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脸开心。
无忧忍不住捏她一把,逗着她说:“人还没见上一面,心里就记挂的不行,你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我也不好骗!若是他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若是他对我不好,那我就,我就……”相凝一时想不出办法,急得直跺脚。
无忧接话:“不如你就写信告诉我,我帮你找几个男宠,满足你好色的乐趣?”
“姐姐又打趣我!”相凝撇撇嘴,假装要哭。
“不过说真的,若是李守正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相凝点点头,无忧拉着她说:“你马上就要去赤炎了,今日十五我带你出去走走?这边晚上繁华的很,你应当是没见过。”
“那我要穿好看的衣服。”相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缠着无忧向房中走去。
入夜,灯火通明,花市如昼。无忧不想扰了旁人兴致,取来斗笠戴在头上,看了一眼相凝那张脸,叹了口气,又取来斗笠戴在她头上。相凝化了好看的妆容,一脸的不情愿,无忧只好骗她姨娘还在京城,让她莫要太显眼了,相凝一听这话赶紧将脸遮了遮,不再言语。
二人沿着人群一路来到南街。这边建筑古朴生香,本是个风雅之处,但人一多起来,有了烟火气,倒一瞬间落入凡俗之中。尤其在月满这日,民间争占酒楼,贵家结饰台榭,笙芋之声宛如云外,夜市至于通晓,无论钟鼎之家还是平民百姓,都在四处喧闹。?
上了一乌篷船,由闹市穿过桥洞,映出月亮挂在船边,丝竹不绝于耳,无忧携相凝靠在船上,斗篷随风轻拂面颊。
“这里真好看啊!”相凝轻叹,“原本以为我对这儿没什么留恋的,可真的要走,又觉得不舍。食之无味,却弃之可惜。”
前面船夫转过头问:“姑娘可是要远嫁了?”
“你怎么知道?”无忧问。
那船夫乐呵呵说:“女子离家,可不就是要远嫁了吗?要我说,出嫁随夫,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若是能嫁一个好男人,再远也值得。”
“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怎么能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呢,对吧姐姐?”相凝不满。
“那是自然。”
船夫一愣神,随后大笑道:“姑娘原先说这种话我是不相信的,可如今世道不同啦,女子都能做官,自然能自己拿主意。”说完顿了顿,道:“可这世道能像白家女儿的有几个人?如今也该叫人家白大人了,过几年名声怕是要盖过白将军去。”
无忧相凝相视一笑,问船夫:“不知是好名声还是差名声?”
“自然是好名声了,一开始大家谁不觉得,女子做官有悖常理,伤风败俗啊!可老百姓图什么?不过是图个安稳,图个公平,只要世道变好了,谁做官还不一样?要我看做皇帝都是一样的。”
“您可别这么说,小心被别人听去生是非。”无忧忙说。
“我也就和你们二位说一说,别的老顽固,我才不同他们说。”无忧听见老顽固,忍不住笑了,船夫又说:“前面酒楼今日讲评书,正好说这位白大人,二位可要去听?”
无忧听说讲自己,止不住心动,忙说:“那我二人便停这儿了。”付了碎银,带相凝朝酒楼走去。
这二人怕被认出,挑了个一楼角落落座,上头讲的正欢,说这白大人菩萨转世,有三头六臂,背靠光环,手捏雨露,福泽众生。听的相凝直笑。
讲到淮都一战,又说这白大人亲自入敌营,斩杀数名赤炎大将,那赤炎皇帝见了她还要磕头下拜。无忧也忍不住笑了,北朝与赤炎的战争自己是一点都没参与,淮都一战的主将还是李无垠,真不知道他听说这件事是什么反应,冲上去红着脸怒斥说书人吗?想到他脸红,忍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怎么了,可是这人说的不对?”相凝好奇问。
无忧摆摆手:“想起一个故人,一个真菩萨。”
下头连连叫好,台上那人接着说:“这位菩萨不仅打退赤炎,还在和谈上舌战群雄,逼赤炎向北朝一年一贡。大家都知道,朝贡可是臣服之意,这就代表赤炎归顺北朝,万世和平。听说百姓的赋税就是因此减免的。更别说徐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