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霜儿来信了。”若若从府门一路跑进内院,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看见洛清秋后喘着问:“二小姐,我家小姐呢?”
“霜儿的信?我先来看看!”洛清秋半路截胡,一把抢过去开始读起来:
夫人,南疆王已开始演练兵马,修筑城防,大有举兵北上之势,我与叶大人近期巡视军防之时,见阵式繁杂,兵法多变,军械精良,粮草充足,非北方可比。周边多地已然归顺,南北割据剑拔弩张,此战一触即发,势不可挡……
此后还有许多,洛清秋往后翻了翻,没一个字提到叶行之,尽是在分析南北局势。自从霜儿去了南方,时常会收到这样的来信,无忧也不避讳,也不怀疑,就将这信当成军报收了起来。洛清秋将信收起来放好至信封中,说道:“这样的信都能从南方传过来,霜儿真是好本事。”
李嘉仪跟着看了几眼,对打仗之事一概不关心。环顾四周问:“无忧人呢?”
“不在房间里吗?”洛清秋回头道:“说起来我也一天没看见她了,今日午饭她都没来吃。”
“不在啊。我特地跑过来找她,绕了大半个院子都没见人影。”李嘉仪想到什么似的,接过信说:“给我吧,她肯定是回叶府了,我去给她送过去。”
自新皇登基已过去一年多。
这一年间,皇后被封为太后,太子被分封南疆,无忧本以为这二人定然要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一切顺利的超乎想象。朝堂之事,太后也从不插手,连太子远行都未曾出来看上一眼,就在后宫闲散度日,乐得逍遥。可越是顺利,越不符合太后的人设。
许是南疆气候温暖,风水养人,太子当上南疆王之后身体竟日渐好转。去年年底,南疆王回来祭拜先皇,与无忧在东宫所见已大有不同。听说南疆在他治下已回复平稳,周边之地也有所收心,当时便有南北割据之势,无忧曾多次劝李非鸿集权,可他似乎很信任这个哥哥,每次都是打个哈哈便过去了。
再加上当时李非鸿新政执行的顺利,新法也在进一步落实,所以无忧一直忙着筹措男女学堂合并一事,为女官的选拔制度做进一步的完善,忙的许多事左耳进右耳出,说过几次也就忘了。再加上太后还在宫中,南疆王就算天高皇帝远,总归要有几分忌惮,所以此事并未放在心上。
再说回叶行之,为防止他再被纠缠进太后与南疆王的事情中被大臣弹劾,其实更多的也是为了防止此事影响到自己新政的实施和进一步集权,她只能将他调去军中,归自己直接统领。
如此一来,原本的位置就空了出去。李非鸿,许言敏和她三人力排众议,将去年新封的女探花推上了这个位置,成为进入六部的第一位女官,也为她后续新法打下基础,可谓是一举两得。
自此形势本该一片大好,就在无忧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之时,天命总是适时而至。李嘉仪曾经总是对她说,四维的世界对于二维的世界来说就是真神。就算她作为二维世界中唯一的三维生物,也无法改变真神创造下的故事走向。
一个人的力量在一整个世界下是微薄的,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推动这个时代的发展。可妄图冲破天堑,挑战高纬度的空间,绝不可能。
天命的力量,总是像一道咒语,困在她的身上。
今年年初,正月十五之夜,太后称病未参加宫中宴席。叶行之中途起了醉意,说要出去走走,再被发现之时,已晕倒在太后宫中,手中拿剑,太后倒在一旁,身上满是刺痕,已经咽气。
本就想将无忧拉下水的一众臣子找准时机极尽所能弹劾她,要求处死叶行之已成定局,要求株连九族者十有八九。每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树敌居然这么多。
后来南疆王来信,说他知道杀死太后者另有其人,要么无忧解除软禁,将叶行之送至南疆,要么他便上书陛下,处死叶行之。其实言外之意,他就是想把叶行之接走,此时无忧已经想到南疆王的意图,可却不知道他的意图来的如此猛烈,毫不遮掩。
可无忧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她为了堵住那群臣子的弹劾之口,只能一边自请诏狱受刑,另一边将叶行之送去南疆。当时她还不知道,南疆王已打算囤兵北上,为母报仇。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自请受刑一举,居然成为南疆王说服叶行之归顺他的理由。
霜儿曾多次写信过来,说叶行之希望她南下,与南疆王一起共谋大业。可如今新政新法都是她与李非鸿一手促成,她怎么可能抛下这一切去信奉一个她并不认同的王。但叶行之也认定李非鸿是一个轻信奸臣的昏君,再加上荣亲王归朝,她此前与叶行之说下的承诺一个未曾兑现,自己都觉得可笑。
唯一兑现的,可能就是放他离开了吧。许言敏说的对,她还年轻,太过自傲,想当然以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总会做成,却没想过失败后该怎么选择,没给自己留过退路。
“无忧?我看府门没锁就进来了,你果然在这儿。怎么不点灯?”李嘉仪推门进来,见无忧靠墙坐着,隐没在黑暗中。
她走上前来将灯点上,无忧手中正把玩着一颗纽扣,见到来人将纽扣收起来,又站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霜儿来信了。”她将手上的信封递给无忧。
无忧大致略过一遍,说道:“短短几个月就已势不可挡来形容,我真怀疑南疆王从一开始就有谋反之心。只是碍于身体不好表现罢了。”
“每次说起南疆王你都一脸嫌弃,他怎么你了?”李嘉仪好奇。
“怎么,我就不能单纯觉得他长的不合我心意。”无忧反问。
“可南疆王和陛下不是长了一张脸吗……”李嘉仪见无忧不说话,心知她是不想说陈年旧事,又问:“我刚刚见你拿了颗纽扣,不会是叶行之衣服上的吧?你这是睹物思人啊?”
“我可没那么矫情。”看出李嘉仪话外之音,无忧说道:“太后死去那日手中攥着这颗纽扣,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拿的。”
无忧将纽扣取出来,放在灯光下:“你看这颗纽扣特别怪,就像是琥珀中封了一颗蝉蛹一般。前几日我刚刚拿到时,这蝉蛹还是一个完整的蛹状,可你看这几日,蝉蛹前面竟碎了个裂缝,像是有东西探出头来。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