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和叶行之在城中买了马车,将唐诗的身体放了进去。
一路上,无忧浑浑噩噩,也不哭,也不说话,像一个木偶,叶行之同她说话,她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她看着唐诗,想不出这个日日陪在她身边的女子经历了什么。自己于火坑中将她带了出来,承她一份感激,却终将把她再推入火坑中去,不知道如今这个结果,唐诗是不是宁愿在叶行之那里当个死士。
无忧就这样晃晃荡荡出了城门,好似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看见百里飞河站在城墙上。
她大喊着对无忧说:“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弟弟没有关系。你要报仇,只找我一人报仇。”
有没有关系,无忧不在乎。她安安静静摇了摇头,嘴唇惨白,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会报仇的。”随即回头,想离开这里。
再多一眼看到百里飞河,她觉得自己都要一并死去。
正当这时,百里飞河突然站上城墙,又大喊了一声:“白无忧!”
声音之凄厉,让她抖了一下,忍不住回头。
然后她看见一道身影,翻身直接从城墙跳了下来,摔在地上。无忧甚至能看见脑浆迸裂,混着血迹,溅了一整个城墙。
她紧捂着嘴闭上眼睛,眼泪突然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不知为何,想用狱中千万种刑具折磨她,想亲手杀了她,如今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这个一身骄傲,浴血厮杀的公主,为了自己的国家去做青楼舞姬获取情报的公主,她的敌人,她的仇人,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无忧甚至有一丝心慌。可随后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这是她应得的。自己不该对仇人有一丝怜悯,她应该为唐诗赔上性命。
回身,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拉着叶行之离开这里。
*
回了幽洲,无忧又来到那片坟前。
“这是陈勇,旁边是徐忠,再旁边是吴兴…”无忧一一细数,一共十五人。
“加上唐诗,便是十六人了。她之前同我说,挺羡慕男子能上战场杀敌的。她一身好武艺,只能当个暗卫,当个间谍,不能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生活在阳光下。所以我想将她也埋在这里,来生就算做女儿,也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为何不叫她来世做个男子?”叶行之问。
“我不让她做男子,来世我便做个男子,将她娶了,就像我爹娘那般,也陪她上战场去。”无忧说道。
“那你可还要娶了若若?可还要娶了李嘉仪?日后一堆人在你后院争风吃醋,还上什么战场?”叶行之逗她。
原先还一脸阴霾,被叶行之这么一说,无忧倒是舒缓了些。想了想,又说:“那便让她做个男子吧,总是会比今生活的轻松些。”
“不过你看你面前这些男子,也是一样的。人一死,过往都是云烟。可你还记得他们,也算是慰藉了吧。”叶行之叹气。
“那天我为了求生,我说只要他们放了我,我定祝他们天天平安,万事顺遂。后来敬…李守正同我说,这些人都是他杀的,我还要祝他天天平安么。这句话之后我突然就明白了,人为何要维护道德,维护道德之上的规则。因为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可笑我写了那么久,后来才明白。所以我不想忘了他们。”无忧道。
“百里飞河死了,如今也算大仇得报了。”叶行之安慰无忧。
“是啊。我恨她,可也挺佩服她。这几天想想,她说的也没错。可唐诗也没错,这场战争和唐诗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替我而死的。所以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恨谁,好像只能恨我自己。”无忧刚舒缓片刻的心又揪起来。
“那你恨我吧。是我让她替你去死的。”叶行之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无忧并非没这么想过。可叶行之那只手已经全废了,连稍微抬起都会颤抖。
说起来这几位都是她的救命恩人,能怪得着哪个。既然如此,还不如折磨自己。
“叶戈矛要回国都了吗?”
叶行之点点头:“要不要一起回去?”
无忧摇摇头:“我还想再陪陪唐诗。他今天走吗,我去送送他。”
“一起吧。”叶行之担心。
“我自己去吧,顺便想问问他和若若的事情。”无忧为了不让叶行之担心,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叶行之听她说起若若的事情,点了点头,道:“那先回淮都吧。”
*
初晨,二人在回北朝地界的路上,无忧看着叶戈矛背影。
首次见面他才十二三岁,如今也长大了。不仅长大了,也很有想法,很有担当,很有志气。之前总是缠在若若身边,向自己吵着要娶她。如今几日不见,他与自己再谈事时,竟没有家事,只剩政事。
无忧离开镇抚司这段时间,听说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徐州灾民都是他在安置。好像只需要那么一个时机,人就会迅速变成熟,变勇敢,变陌生。
“你和若若的事情...你母亲那边考虑的怎么样了?”无忧问。
叶戈矛摇摇头,说:“我母亲还是那个样子。”
他见无忧并没有走在他身侧,放慢了速度,等无忧上前后,很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无忧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戈矛说:“我很爱她。”
无忧见叶戈矛并未说自己心中想法,自觉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时间。毕竟和自己的家人有矛盾冲突,确实很难解决。
她宽慰叶戈矛:“我想过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这很难得。我会想办法去劝说你母亲,我也同意你们在一起。”
叶戈矛看着无忧,很意外,眼中有光一闪而逝,没有过多的喜悦。无忧只当他还是担心,想再宽慰他几句,谁料他冲自己笑了笑,很严肃同她说:“姐姐,我很爱她,希望你能帮我转达。”
“若若就在府上呢,你这不是要回京城了吗?自己同她说去。”
无忧向前一指:“前面就是两国交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