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于太医相比,那时母后常说,锦瑟姑姑是毕神医最得意的徒弟,而毕神医就在舅父府中。
毕神医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就算是宫中的太医,也不可与之比拟,陛下还曾向舅父讨要过毕神医,想让他进宫为皇室所用,承诺给他至高的酬报,但这位神医却再三婉拒,始终不愿进宫,从此毕神医的名号,便流传整个都宁,百姓更是将他成为‘在世华佗’。
只是在萧泽煦三岁时,不知为何,这位毕神医就隐退江湖,从都宁消失了。
萧泽煦三岁前虽见过这位神医,但毕竟才三岁,哪里会记得,后来也是听母后同锦瑟姑姑时常说起,才知道这位神医的存在,记得至今。
显然,对于萧泽煦能猜到自己的身份,这位毕神医也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微微点了点头,“殿下猜的没错,老夫......正是毕寻。”
既是国舅府旧人,那么对当年之事,兴许能知晓些什么,萧泽煦起初在心中这样暗想着,而后转念一想,事发六年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都宁,想必对当年之事,知道的......也不会太多了。
这样想着,便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那时我年方二十,心中尚有鸿鹄之志,不远万里前往都宁,凭借着祖上仅有的一点积蓄,在都宁开了间药铺子,我收的银两比别家少,见穷苦人家,又时常会免去费用,百姓自然就愿意来我这看病,虽不富有,倒也足够维持生计,谁知没过多久,城中一家药铺子的老板生出妒忌心来,设计构陷于我,说是有人喝了在我这铺子开的药方,出了人命,有好心人告知我,那闹事之人,是朝中官员的亲戚,平日里就行事嚣张跋扈,闹到府衙后,府衙果然听信奸人一面之词,不但将我的铺子查封,还判我杀人偿命。”
他捏起茶杯,小泯一口,指了指一旁的老夫人,“芸娘是我铺中伙计,见我蒙冤,心中难忍恶气,想到刑部报案,可刑部哪里肯蹚这趟浑水,那日国舅恰巧去刑部,见芸娘跪在门口,便上前询问一番,得知其中冤情后,亲自命人重查案件,救我性命,还我清白之身,并收留我和芸娘到府中数十年,只可惜......”
他停顿了一下,面色十分凝重,“只可惜,国舅一生忠于陛下,心怀百姓,行大义之事,最终却......遭人陷害,蒙冤惨死,时为天道不公也!”,他说着,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许是上了年纪,毕寻说起国舅之死,声音是格外的颤抖,仿佛难以开口般,艰难晦涩,双眼也逐渐泛红。
芸娘更是早已洗不成声。
听完这番话,萧泽煦这才明白,为何当年父皇三番五次请毕神医入宫,他却始终拒绝,原来他的心,早已衷心于舅父。
“敢问毕老先生,当年为何离开国舅府?”
裴清元只是觉得不解,那时国舅府气势正盛,毕寻又名满都宁,本该是前程大好,却又为何退隐?
此时,抽泣着的芸娘,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滴,缓缓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当年他在那大牢中受尽百般酷刑折磨,国舅将他救出时,已是游离之际,幸而命大,得以死里逃生,可身体里的隐疾却长年累月堆积,尤其上了年纪后,每到冬日,或是遇上阴雨天气,浑身的骨头就会疼痛难忍,加之......加之那年我生了场大病,所需药材中,偏偏有一味药极难寻到,本已是无力回天,但国舅向来宅心仁厚,命人四处打听,不久后就有了消息说雪岭的山顶,有一处极寒之地,所需的那一味药,便长在那里,他便向国舅请辞离开,国舅虽万般不舍,却尊重我们的选择,让我们离开了。”
“后来......后来我身子恢复了许多,却是做不得重活了,他曾给国舅府传过书信,想回去继续替国舅效力,可收到的回信里,国舅却说都宁形势复杂,恐有异变,待稍安稳些,再命人将我们接回府中。”
“我们曾发誓,死也要与国舅府同在,况且我们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于是在收到回信的第二日,便立即动身前往都宁,谁知......”
芸娘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难以抑制心中的难过,又一次抽泣着,掩面哭了起来。
毕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缓慢朝前走了两步,“谁知,行至禹州时......就听闻王氏一族惨遭灭门的噩耗。”,他沉默了片刻,看向窗外,长长的叹了口气,“国舅的大恩大德,我与芸娘此生是没机会再报了,我毕寻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唯此一事,抱憾终身。”
语气里,满是愧疚,和无能为力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