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非凡的表象下,隐藏着裴渝景无尽的绝望和难过,越是热闹喜庆,百姓口中的祝福,越是听得清楚,心中就越是疼痛难耐,犹如肝肠寸断。
裴府到宫门并不远,左右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停轿后,她从轿子上下来,只见萧泽岁穿着红色喜服,束发戴冠,静静地站在宫门口,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在见到裴渝景的那一刻,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眸中竟有几分莫名的惊喜,笑意绽放的更加肆意。
他站在那里,若是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知的旁人,倒的确是会认为他风度翩翩,清逸俊朗,是位托付终身的好儿郎。
可在裴渝景眼里,却觉得尤为虚伪、讽刺,她甚至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大宁的风俗与别国简直可谓天壤之别,在大宁的风俗里,太子大婚这日,需在宫门迎接太子妃,为的就是让百姓一睹他们的尊荣,收获百姓无尽的祝福,也将这喜悦传递下去,寓意福泽百姓。
裴渝景再一次,在茫茫人海之中,仔仔细细的寻找着那个身影,这一次,几乎就是在一瞬间。
他来了......
他果然是来了。
他双眼猩红,含着晶莹的泪,却被他强忍着,迟迟没有掉下来,不过是一月没见,他怎的就消瘦了如此之多,脸上的轮廓越发清晰可见了。
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分明就是伤心难过绝望至极。
四目相对间,裴渝景的眼泪,霎时间翻涌而来,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他们隔着长长的迎亲队伍,遥相对望,想说的话不能说,只能藏在眼睛里,过往画面历历在目,却恍若隔世般,成了不再可言说的秘密。
“吉时已到,替太子妃盖盖头。”
公公的声音从宫门口穿刺而来。
盖上盖头,她就要入宫了,入了这宫门,从此她就真的成了别人的妻,再难相见。
一想到这里,刘文钦就如万箭穿心,似是五脏六腑都缠绕在了一起般,疼痛难忍,难以呼吸,忽而他感觉鼻腔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紧接着,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只觉得心口疼痛,全然没了任何力气。
“刘大夫,你怎么了?”
“刘大夫!”
幸而一旁的秦家帮兄弟眼疾手快的,立即向前,将他扶住。
“文钦!”
裴渝景几乎是在刘文钦吐血的那一瞬间,就拼了命的想要朝着他冲过去,可梁若云和裴清元紧紧的拉着她,她寸步都动不得。
梁若云又怎会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做娘的,又如何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模样?如何能不心痛?
可是没有办法,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合,她若不拦着,便是害了小景。
“娘,娘我求求你,娘......”
裴渝景哽咽着,向她祈求,眼里是无尽的渴望。
梁若云紧紧的抱着她,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柔声安抚着:“景儿,听话,景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流下来,她怕自己身为娘亲,若是此时哭了,小景会更难受。
“小景,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你一向相信阿姐的,对吗?”
裴清元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拿过盖头,“来,阿姐替你盖上盖头。”
裴渝景不再反抗,也不能反抗,任由着阿姐替自己戴上了盖头。
娘和阿姐一左一右的牵着,将她缓慢搀扶至萧泽岁面前。
“鞠躬!百姓祝福齐收下,从此百姓心中挂!”
红锦带牵连着,一端是太子,另一端是太子妃,他们齐齐弯下身躯,向着百姓行鞠躬之礼。
“入宫门!”
祝福声中,他们缓慢向着那宫门内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刀山火海,荆棘丛中,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一些,直到眼底的光尽数散去,绝望取而代之。
她终究,还是踏入了那宫门之中,成为了别人的妻。
而刘文钦,也在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当中,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