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奕回到临安,病中的二皇子也终于康复,回到了朝堂。在山上已经被白途瞧见,他也找不到机会再装病下去。
新岁伊始,焕然一新的不止被白雪覆盖的山河,还有宝座之上的南魏皇帝赵淳。
皇帝已是知命之年,半月不见愈加荣光焕发,仿佛年轻十岁有余,想来仙师长生之法成效显著。
峥州地动一事解决得平稳且迅速,赵淳在早朝上当众肯定了皇长子这段时日的表现。正当赵成松满面自得等待父亲嘉奖,却被赵淳一道圣旨封为辽王,不日离开临安前往封地。
封王的旨意来得猝不及防,犹如当头棒喝,赵成松咬着牙谢恩,不见喜色。
而被这一道圣旨打蒙的不止是皇长子,还有朝中皇长子一派的臣子,都嗅到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从前赵淳将几个儿子留在身边迟迟不肯封王立储,便是想要借此看几人相斗。但如今这一道旨意却将长次相争的局面拦腰切断。不仅是赵云奕,朝中所有人都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赵淳如今格外仰仗那位仙师,冬日里接连下了几次封赏,几乎便将“将获长生”的喜讯昭告天下。
从前的势力牵制似乎不再必要,长命百岁也已是囊中之物,眼下便到了开始亲手清除虎视眈眈皇子的时候,封辽王也昭示着赵淳真正开始将矛头转向几个儿子。
而近期卯足了劲想要将功补过的皇长子,变成了皇帝刀下第一块鱼肉。
当然,这一切不止是皇帝的心思,更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三皇子,如今的国师白途之笔。
而在尚未知晓内情的朝臣眼中,皇长子即将离开都城,无诏不得返,赵弗章自不用说。眼下最有希望的便是赵云奕。
于是有人开始暗中试探,蠢蠢欲动,意图转而投奔二皇子。
比起刚从北境归来的那段时间,如今的拜帖更是源源不断送到二皇子府上。赵云奕对于这样的热情只得再次统统推拒。至少明面如此。
至于柳长史暗中是否与他人有些私交,便不是二皇子能够阻拦的了。
而另一些人,则想通过姻亲关系搭上这条大船,精准盯上了空悬许久的二皇子妃位置,一时间皇后处的拜帖也多了起来。
而董如燕巍然不动。任何想要通过皇后接近赵云奕的路都走不通。
说不管便不管,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该如何与这些人推拉她在清楚不过,皇后总是一副端庄模样,待到夫人小姐们离开宫中,才恍然发觉自己进宫一趟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
于是灼灼目光便又对准了二皇子一人。
在所有动了心思的势力中,有人自二十余年之前便注定赶在前面,也是最容易接近二皇子本人的。
那便是柳家。
柳家本就是皇子母族,但如今最受赵云奕器重的长史却并非出自本家,更不用说早年便与家族离心,算是指望不上,那二皇子妃的位置必然不能叫其他人占据。
柳家想要捧出第二个柳皇后,不惜借由老国公夫人的名头宴请,在所谓的家宴上将柳家表姑娘推到了赵云奕面前。
面对柳家人隔上三两句便制造的相处机会,以及几乎摆明了的暗示,赵云奕冷着脸全部挡了回去。
面对身份尊贵的二皇子的冷眼,那位表姑娘看上去也有些无措。等到赵云奕提前离开了国公府,她反倒悄悄庆幸自己不曾被人瞧上,顺带在心中同情了一番未来那位二皇子妃。
当夜回到府中,赵云奕望着白日递进来的又一堆拜帖,不禁又是一阵头痛。
赵淳那边不得放松,朝中事务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成为引起帝王震怒的把柄,下了朝又要躲避随时可能发生的“偶遇”。一时间他竟比当年北境战势部署还要忙些。
想起北境时候那一场战局,赵云奕目光沉了下来。
先前已经解除了与泊影之间的误会,但走漏消息的内奸还没有找到。当时抓住的小卒只说对方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再多便是一问三不知。
事到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连小卒都已经以叛国罪被处决,再想要寻找实在困难,线索中断更是无从寻起。虽然将事情调查一并交给了柳不寒,但赵云奕心中也知晓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对方甚至说不定早已经在那一场中身亡。
赵云奕盯着手边摞成一沓的拜帖,沉吟片刻,忽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转眼已是初春,夜风送来淡淡桃花清香。
分明是漫无目的出门散心,走出院子时,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朝着不远处的院落去了。
又是好几日没有见到泊影,两人各自都有要事要做,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相距甚远。
泊影白日泡在城东画铺,有时候入了夜也不会回到二皇子府。
赵云奕自院门口望过去,泊影的屋中点着灯,他远远看着心情也逐渐变好些。
赵云奕犹豫少顷,径直走向亮着灯的那间屋子,在门前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几次抬起手欲要敲门,动作又骤然顿住。
而还不等他叩响,眼前的房门却被人自屋中抢先打开。
一双熟悉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丝毫不见意外,倒是带着些笑意,大约是早就听见赵云奕在外徘徊。
“这么晚了,殿下为何突然过来?”
她稍稍侧过身让赵云奕进屋,随后关了门又推开窗。
夜风钻进屋中,仍带着冬日寒凉,赵云奕站在她面前,却一阵头脑发热,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半晌没动,泊影不禁侧目。她想起傍晚时候听说赵云奕去了国公府,略一沉吟又开口问道:“殿下看上去有些疲惫,是席间发生什么了?”
看着泊影暗含询问的目光,赵云奕不由想起傍晚时候国公府众人一声声暗劝,忽然冲动开口。
“窈窈,你可愿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