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影脑中飞速旋转,目光有些凝滞。
赵云奕看着她,将她的每一句猜测听在心里,没有出声打扰。
“我那日在赵弗章府上听到过,国师白途在三皇子府不似贵客,更像是半个主人,说话比赵弗章还要管用。
“赵玉姝先前也说过,听见自己儿子受人欺负的情况,余贵妃只一味瞒下,也不许福安公主再向人提起。”
泊影缓缓将先前取出的信件按顺序收好,回想着前往城郊那天赵玉姝对她说过的话。
“我原还觉得奇怪,她都已经坐到贵妃的位置,盛广鹏背后的盛家又并非惹不起,更不用说赵弗章还是个皇子。既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而选择息事宁人,那便说明,余贵妃对这个‘儿子’其实并不在意。”
“如果赵弗章并非余贵妃亲生子……”
泊影没有再说下去,但赵云奕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赵弗章的身份二十年来我不曾察觉任何异样,宫中也没有出现过诸如此类传言。只不过他自幼便极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余贵妃也很少允他与旁人接触。”
“至于白途,早在他被赵淳带回宫中时我便派人查过,除了遇见皇帝一事实在巧合,也找不出任何问题。”
“我不相信总会有那样凑巧的事情发生。白途的出现不可能不是有意为之,眼下这么多线索指向赵弗章身份成谜,也不会只是巧合。”
泊影正说着,忽然察觉院外寂静院中传来微小动静,顿时警戒起来。
赵云奕迅速吹灭烛火,眼神询问面前的少女。
泊影格外冷静,四下看了看,目光最终停留在身边侧门大开的衣橱上。
她一刻也不曾犹豫,伸手一把将面前的男人推进衣橱,随后自己也爬了进去,从中飞快阖上衣橱门,动作利落片刻不停。
门被彻底阖上的前一刻,她稍稍放轻了动作。最后一丝缝隙消失,悄无声息。
当她做完这一切,屋外隐隐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响声,随后来人走进了白途的屋子。
木门紧闭,衣橱中一片黑暗,赵云奕不由屏住呼吸。
他方才任由泊影摆布,现在被她推着抵在壁上,身前的少女一只手越过他的腰侧直直撑起。
没了烛火朦胧,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身前任何微小的触感却都变得格外清晰。
柔软发丝垂落擦过赵云奕的脸侧,有些痒,似有若无地飘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心跳逐渐有些压制不住,堵在喉间,犹如不断加快的战鼓声,催着他打破此刻的静默紧张气氛。
但他一动也不敢动。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逐渐迟疑拖沓,最终在不远处停下。
一片寂静中,来人喃喃自语的声音模糊传进衣橱:“明明看见有光亮啊?难道太晚了我糊涂了?”
他又嘀咕着离开,屋门发出吱呀声响,再度被人关上。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窗边烛台不见火光,却在月光之下升起一缕轻烟。
屋中归于宁静,衣橱中两人依然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时都没有动作。
赵云奕稍侧过脸,意图将紊乱的心跳平息。
他忽然意识到,与泊影在一起时,自己的情绪言行总是不由自己控制。在北境时候便是如此,西山崖边失了分寸,眼下也是一样。
他长在宫中,习惯了压抑自己,将一切纷杂心念藏在积雪之下。
可自泊影出现在雪地里的那一刻,面前的少女便好似融化了积雪。她引他往前走,撕开裹挟着自己的束缚,打破他为自己立下的规矩。
她是他艰难生命中的意外,只是泊影不知晓,他也不敢承认。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泊影才放下心来。
吐息掠过颈侧,赵云奕下意识微微一动,衣橱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微弱光亮穿过缝隙落进衣橱,赵云奕看见面前的姑娘双眸明亮,透过鬼面注视着他,似有盈盈波光。
“赵云奕……”
赵云奕感觉面上有些热,轻咳一声:“你……”
“如果白途才是真正的三皇子,他想要针对你也不难理解。”
女孩郑重的声音自身前传来,赵云奕微微一怔,顿时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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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缕秋意散尽,临安转眼入了冬。
那夜窥见国师的秘密之后,泊影与二皇子已有月余没再见面。
赵云奕出手替谭以解决了负债问题。谭以感激涕零,一封长信送到二皇子府上,称自己如今不便亲自登门致谢,原因是前一日叫人打得鼻青脸肿,此时登门恐怕失仪。
他在信中同样对二皇子再一次救了自己的命表示感恩,并承诺会为二皇子竭尽忠诚。赵云奕心知他不过是个墙头草,可利用而不可信,但暂且也无暇顾及。
他正因为万民塔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入了夜才回到府上已是常态。
而泊影白日在二皇子府露个脸,晚上还要赶回渡影阁处理事务。
临近年关,事情颇多,千里又将苍平那边堆积的事务搬来了临安,气得泊影直夸他贴心。
与此同时,宫中也忙了起来。
恰逢董皇后寿辰,赵淳吩咐大办。
先前趁机端了董家,皇帝现在才想起来安抚中宫,顺带以此举昭告朝堂世家,即便董家大不如前,董如燕后位仍旧稳固。
董皇后感念上恩,却提出从俭,最终这一场别有目的的寿宴,变成了南魏皇室的家宴。
皇后寿宴就在今夜,而赵云奕也不得不进宫,以全家宴之和。
“家宴?”
想起那日自宫中前来报信的太监说的话,赵云奕口中念着,眼中逐渐流露出讽刺神色。
先皇后逝去之后,他可从未将那贝阙珠宫的樊笼看作是“家”。
赵淳自己便是弑兄夺位的,放眼整个南魏连赵姓王都见不到几个,如今更是巴不得几个儿子自相残杀,只剩下一个自己稳坐高位。所有人只不过撑着面上好言,包括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