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姝的哭声回荡在屋中,她的侍女连忙又在一旁温声安慰。
赵云奕站在窗边,目光落在桌面摊开的空白折子上,垂眸不语,好似周遭一切声音顷刻消失。
所谓峥州叛乱没有半点消息,不论是他或者泊影的手下都未曾收到消息,但若是此事出自国师之口,或许并非空穴来风。白途别有目的,虽然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敢动手脚,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赵云奕即刻着人去寻了柳不寒,意图派人证实该消息真伪。而泊影带着赵玉姝暂且离开了主院,随后由归来的渚七亲自将福安公主送回府中。
还不等二皇子派出去的人离开府邸,柳不寒便匆匆赶了回来,带着他自各处得到的消息。
他们比白途稍晚一步得到峥州情况,起义叛乱确有其事。
新岁之交地动过后,暴雨引发山洪冲垮房屋。
辽王负责地动赈灾事宜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百姓的困境,却为在皇帝面前立功造成一派安好的假象,官官相护层层欺瞒将事情藏了下来。
来自地方的折子不等到皇帝面前,便中途被赵成松的人或是别有用心的官员扣下,即使侥幸有那么一两个递到御前,赵淳看着心烦,又皱眉扔给赵成松。至于上书到临安的地方官,被当时的皇长子发现之后也没了声音。
峥州路途遥远山势复杂,消息本就难以流通,这么一来这段时间的暗中动作瞒得半分不漏。
如今赵成松被封了辽王,皇帝表明了态度,从前追随他的那些人眼看着从龙之功无望,这才走漏了消息被谢子庸套出了话,而后第一时间传到长史跟前。
峥州一团混乱,各地已是民不聊生,不论是叛乱或是灾害都不得再拖,赵云奕当即策马离府,迎着霞光一路往宫中奔去。
二皇子来势汹汹,进了宫直奔御书房见皇帝,却在门口被人拦下。
“陛下不在?”赵云奕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内官,目光凌厉将对方盯得险些一颤。
他分明听见屋中传来说话声,不只有赵淳一人在殿中,至于另一道声音出自何人倒分辨不出。
“陛下正与国师大人共议国事,不便打扰。”内侍恭敬赔笑道,只挡在他面前不肯让开。
赵云奕微微仰首:“你便进去通报吧。孤亦有国事欲同陛下商议,刻不容缓。”
听他这样说了,那内侍依然挡在门外,一步不肯让开。
赵云奕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站在门外朗声道:“陛下,儿臣有要事相报!”
屋中说话声刹时顿住,继而是一阵静默。
赵云奕不得应声正欲张口再提,忽然见殿门缓缓开启。自屋中走出一内官,看上去与赵淳年岁相当,眼角皱纹中挤出的双眸透出几分精明。
那老内官走到赵云奕面前行了礼,反手敲在拦路那内侍的后脑目露责备,复又恢复笑容对着赵云奕道:“二殿下请。”
赵云奕顾不上两人之间是真还是做戏的互动,匆匆朝着前方走去,不等他行至阶上,却见一人自殿中缓步而出。
来人身披白色绣金广袖袍,自白玉石阶上从容走下。衣袂翩跹,白眉长须,竟当真有些仙风道骨之姿。
见到面前的二皇子,他点点头算作示意,而后与之擦肩而过,乘上轿撵扬长而去。
赵云奕脚步滞了一瞬。自他身边走过的瞬间,赵云奕隐隐闻见他身上飘散而出的药香,混杂着淡淡铁锈味。大约便是赵淳格外看重的那位仙师。
但此刻不是关注旁人的时候,他定了定神,加快步伐朝着殿中走去。
赵云奕绕过横在殿中的紫檀木龙纹玉石座屏风,总算见到了皇帝。赵淳眉头紧锁端坐桌后,身边站着一人,神色淡然。他看上去已经不若南湖寺那日狼狈,恢复了往常的光风霁月模样,跟在帝王身边做一个忧国忧民的国师。
许是为了叛乱一事,下午见过福安公主之后,白途便紧跟着又进了宫。
皇帝眼中余怒未消,见到出现在面前的次子随意挥挥手免了礼,开口时也没什么好气。
“这么晚了,何事进宫?”
赵云奕垂首道:“儿臣听闻峥州叛乱。”
赵淳不悦:“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几日便传到你二皇子府。”
赵云奕清楚他的秉性,却没有心思与他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问道:“陛下是否打算派兵镇压?”
关键时候赵淳分得清轻重缓急,也没有揪住不放的心思。
“厢军无用,朕下令调了晏州驻守的东南海师,却不想解秉安那家伙竟敢抗旨!”
赵云奕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显然峥州叛乱消息传到御前已经不止一两日,赵淳却始终没有在朝堂上提起,而悄然远去晏州的旨意都已经得到回复。
白途在一旁温声补充道:“解将军称东南海师不得随意离开晏州,当以抵御外敌为重,没有余力接旨平叛。”
“放屁!”赵淳怒道,骂声穿过殿中将门外候着的内侍吓了一跳。
“朕在位数十年,晏州从未遇过外敌侵袭,更不用说海战!朝中每年拨款养着那群酒囊饭袋,什么抵御外敌根本就是姓解的抗旨的托辞!只怕早与叛军相互勾结!”
面对赵淳的暴怒,屋中二人则显得格外冷静。
赵云奕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白途看似早已习惯。
“陛下,边防守卫动不得。东南海师与平北军共守南魏山河,解将军虽抗旨却亦是忠诚,在如此关头必不能留给外敌可乘之机,为陛下守卫疆土。内忧之上不可再添外患。”
“二殿下说的是,”白途从旁附和,“当年陛下亲自提拔解秉安解将军,解将军势必不敢辜负陛下期望,亦在百里之外为陛下尽忠。”
两人说辞接连上阵,赵淳也在二人的一言一语中逐渐冷静下来。
皇帝沉思片刻,似乎方才赵云奕的话提醒了他什么,忽而幽幽开口道:“平北军……北方战事已定,平北军虎狼之师,那朕便下旨令平北军南下平叛。”
赵云奕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垂在身侧的双拳不觉攥紧,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对于赵淳口中理所当然拆东补西的荒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