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奕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泊影一顿,惊异之下瞳仁微微放大。她曾经也怀疑过柳不寒,怀疑他是藏在二皇子身边的棋子,但在皇子府那段时间她看得出,眼前这个人是当真是用心为赵云奕做事。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说赵云奕心中受到什么样的震动,就是她也难以相信亲耳所闻。
“为什么?”泊影替他问道,“这是叛国,你明知道赵成松会做什么。”
柳不寒正欲开口,却猛地牵动了伤口,激起一阵剧烈咳嗽。待他终于平静下来,已是气若游丝,唇角溢出鲜血,而仰头看向赵云奕的目光却是说不出的坚定。
“北境战事不定,二皇子不得归朝。殿下需要一场破釜沉舟的战役,换取世人皆知的功绩……”
话说到一半,他大口喘着气,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余下的话语:“……殿下缺一个机会,我便为您引来,不过是推了您一把。”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平静,仿佛还隐隐透着一丝欣慰。
“如今的殿下,自与从前不同。”
赵云奕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分明相识多年,眼前的好友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可在眼下的情况下,他又该如何与他相辩?
他沉默少顷,忽然低声开口:“你知我那一战扬名,却不知当时若不是泊影,我早就……”
“赵云奕,”泊影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算了。”
她隐约预感到他想说什么。那刺客的剑正中心脏,眼前的公子已然在生命的尽头,生机被流淌满地的鲜血一点一点带走。让他知晓又有什么用呢?
赵云奕终究没有将话说完。
可柳不寒似乎从他那未尽的半句话中猜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挣扎着看了一眼泊影,沉默片刻,而后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发不出声,只吐出一口鲜血。他眼神逐渐涣散,似一缕轻烟随时要被风吹散。
“认罪书,已经备好,还有辽王的罪证。殿下……”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赵云奕,不知何处来得气力,忽然扬起声音神情肃穆:“殿下。陛下。南魏该当是您的。”
话音戛然而止,柳不寒突然顿住,双眼仍旧盯着赵云奕的方向,却逐渐黯淡下去。
赵云奕颤抖着伸出手探他鼻息,已察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
心口不再涌出鲜血,却也不再跳动。
赵云奕跪在原地,那只手仍执着地堵在他心口,已经被血色浸染。他沉默着久久没有动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泊影轻叹一声,仰头看了看天色,而后轻轻抬手搭在他肩上。
“赵云奕,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赵云奕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
半晌,他缓缓抬手覆在柳不寒面上,为他阖了眼。
他深吸一口气,才终于站起身来。目光掠过不远处黑衣人的尸体,赵云奕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有人要我的命,为今日做了十足的准备。不能往回走,山里定还有埋伏。”
“以你我如今状态怕是难以抵挡伏击,若再想穿过林场,我们未必能在御林军找到之前活着回去。”
泊影看了看天色。天空阴云密布,比先时更昏暗许多,看起将要落雨。她重新拾起两人的佩剑收好,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下山,我们至少要活着回去。”
赵云奕从她手中接过佩剑,深深看了一眼柳不寒的尸首。
泊影轻轻钩住他的指尖,轻声道:“会有人找到他的。”
赵云奕嗯了一声,垂眸敛下眼底恨意,转过头狠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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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暗了下来,空气中闷得叫人喘不过气。
泊影挥剑砍断眼前杂草枝杈,在前方开路。
“这里已经离开了林场,应当距离南湖不太远。若是我们来得及,说不定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赶到山下。”
她拨开杂草用脚踩了踩根部,半晌等不到回应,觉得有些不对。她回过头,却剑原本跟在身后的人靠在树边,努力强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
“赵云奕!”
她匆忙跑过去,搀着他查看他的情况。
“我没事。”赵云奕强撑着想要站稳身子,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失血过多,他嘴唇近乎苍白,背后几乎已经湿透。腹部与肩头的伤口在打斗中更加裂开,一段箭木还嵌在其中。后背与双臂细密伤口渗出的血迹已经被山风吹干,却又被汗水浸湿。
泊影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努力撑起他的重量。
林间不好走,如此一来更是行路缓慢。
泊影沉思片刻,将佩剑系在他的腰间,蹲下让他趴在自己后背,将他背了起来。赵云奕本欲拒绝,但亦知晓自己难以强撑,这确是唯一的选择。
成年男子重量不轻,但她此刻顾不上这些,顶起一口气,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要尽快离开山林,入了夜便又是未知的危险。
泊影背着赵云奕,深一脚浅一脚行在山林中,脸侧汗如雨下。后背热度有些灼人,脸侧呼吸滚烫。
林间没有路,全靠一脚一脚踩出下山的道路,更不若北境雪地平坦,稍有不慎便会跌倒。
“窈窈……是我拖累你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无力的叹息。
少女的侧颜近在咫尺,他看得见她蹙起的眉心,看得出她眼神中的坚毅,
泊影听出他话语中的愧意,顺着他的话说道:“第二次了赵云奕,你可是该背回来的。”
赵云奕知她有意安慰自己,不由一声轻笑应了声“好”,笑声中却带着些无奈。
当两人终于穿过山林,走到南湖岸边平坦之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际隐约响起闷雷。
赵云奕坚持要走,泊影便将他缓缓放下,扶着他向湖边走去。
南湖不远处坐落着一个渔村,眼下夜色已深,家家户户熄了灯,不闻人声。
二人在一间最为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