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你,你会相信吗?”
“你觉得呢?”耳侧传来一声嗤笑。
赵云奕垂眸盯着身前的少女,目光中却不见半分笑意。
“阁主,你此行不就是来杀我的吗?马车是你带人拦的,刺向我的剑也握在你的手中。又不是第一回接下针对我的任务,何必不愿承认?”
熟悉的温度裹挟着胸膛轻微的震颤,透过紧贴的后背传到泊影心中,她却感觉不到暖。
不是那样的。泊影心想。
但她尚且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而他也不会听,和当时一样。她满怀不安前去见他,等到的却只是赵云奕冷厉的目光,似乎下一刻便要将她手刃。
“他出了多少银子买我的命?我出三倍,买你们现在撤退。反正只要给钱,你就可以成为任何人的走狗,不是吗?”
泊影听出他话语中的轻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陡然生出的怒意。
“赵云奕,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话音刚落,泊影感觉到覆在手背上的力气刹时收紧,似乎恨不得将她捏碎。赵云奕掌心温热,她的手却冰凉如同此刻紧贴喉咙的剑。
“我在北境结果了那么多条命,想杀我的、出卖我的,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赵云奕放低了声音,话语中渗着寒意:“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掐住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泊影呼吸一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颈侧的跳动。
剑刃明明不曾穿破喉咙,她却产生一种错觉,就像心被人划开一道伤口,涌出的鲜血渐渐带走周身的温度,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北境的寒冬。
“窈窈,是我来晚了。”
潜入的匈奴人倒在脚边,凌冽寒风中,年轻将领剑上还沾着血,却眉眼柔和如阳光和煦,足以为她驱散冬日寒霜。
他小心翼翼将她拥进怀中,口中念叨着“万幸”。
但如今,执剑者倾泻而出的肃杀之气将她包围。
承受杀意的人变成了她,从前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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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久久没有动静,马车外战况已经初步显现。
蒙面人千里与黑衣侍卫尚在缠斗,寸步不让,而先前拔剑抵御的护卫只余下两三人,依然紧握佩刀,履行作为护卫者的职责。
千里察觉有异,一边抵挡着侍卫的攻击,一边找机会靠近马车高声喊道:“泊影?”
剑依然横在颈间,泊影感觉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些,耳侧便传来赵云奕略带威胁的声音:“命令他们撤退。”
泊影心中暗惊,不知他是何打算,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车外的人等不到回答,有些心急地朝马车的方向靠近。黑衣侍卫见状拦在中间,反倒成了拖住他的人物。
有人跃上车顶试图闯进来,却被侍卫回身打开又跳了下去。谁的剑在混乱中擦过车壁,在平整木料上留下刺眼的剑痕。
泊影还有些犹豫,却听赵云奕开口催促:“不想死就别让我说第二次。”
恼怒与屈辱感瞬间占据了她的情绪,但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不从。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意,抬起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敲了敲车壁。
“千里,任务取消,立即撤退。”
马车中响起女声沉着而有力,传到崖边众人耳中听不出任何异样。
千里似乎有些讶异,倏地回首望向马车的方向,但还是顺从退开两步停下攻势。稍远几人也不曾忽略,再挥出招时动作明显收敛了些,攻击之势即刻转为防御姿态,似乎等待千里率先做出反应。
车窗的帘幔被人掀开,从中递出一块晶莹碧玉。
赵云奕声音响起,似乎很是自然地命令道:“交给你们的委托人,告诉他目标已经解决。不要说任何多余的话。”
泊影眼睫一颤,千里也顿时戒备地盯着声音来处,隔着帘幔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炬。
他早知道委托人的身份,也早就知晓今日会发生什么!
下一刻,她忽然察觉架在颈侧的剑身微动,轻轻拍了拍她的下巴。
泊影听懂了身后人无声的威胁,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发了话。
“千里,按照他说的做,带着他们先离开。”
千里犹豫片刻,但还是抓上玉佩,带着其余二人离开了崖边。
打斗声彻底消失,只余下山路上几具尸体和四处溅洒的鲜血,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烈。
“赵云奕,你想做什么?”
“阁主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这世上没有什么消息能够瞒过你。”
说着,他突然凑近泊影耳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渡影阁在临安的据点不是秘密,如果今日之事泄露了半分,你知道我向来不会手软。”
“殿下不必担心,渡影阁所有人令行禁止,千里接了命令便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泊影垂下眼睑淡漠开口,心中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因见到他那一瞬的晃神,而沦落到这般受人掣肘的境地,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赵云奕的每一句威胁都直戳她内心深处,足以挑起她的怒火,偏偏她又无可奈何,无法挣脱。
“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怒意逐渐消退,涌上心间的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无力和屈辱。
泊影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冰凉得有些泛白。
更何况自离开北境的那一日起,她便下定决心,不愿再与身后人有过多牵扯。
赵云奕察觉少女话语中的抗拒之意,眸光沉了下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渐渐收紧。
“阁主说笑了。”
耳畔的声音愈发阴沉,泊影感觉后脑微微发麻。
“我何时说过要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