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找赵云奕之前,泊影趁着夜色回了一趟渡影阁。
她与红槿交换了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同时吩咐红槿注意国师一方的动向。
画像上的委托人依然没有找到,但明阁得到了新的线索。
有人前来买走了明阁画铺墙上挂着的鲁公真迹,前来时候刚好随身带着足够的银票。
红槿称,此前只有一人对那幅字表示过感兴趣,但不曾买下。那人便是之前两桩刺杀的委托人,那个刻意隐瞒身份的家伙。
但交易时候红槿外出巡查画像中人的线索,留在明阁的伙计也只看出那人是个书生模样,旁的再也说不出。
泊影将这一条线索记在心里,又取来了画像匆匆折返。
她从衣襟掏出画像,展开拍在赵云奕胸口。
“这第一件事,便是需要你帮我找到这个人。”
赵云奕感到胸口微微一震。他自榻上仰首望着泊影,身上重量让人实在无法忽视,他也始终无法清除脑海杂念。
“……你先下去。”
热度逐渐浮上脸侧,赵云奕不自然地向着帘幔垂落的阴影处偏过头,意图将面上异样神情藏起,殊不知他满面通红早被眼前人看去。
泊影意味不明地笑笑,倒是没再为难他,利落翻身下地。
窗边桌前摆着一张紫檀雕花扶手椅,她看也不看,反倒借着洒落屋室的月光,随意在桌面上坐下。
等到深夜闯入的少女终于退开,赵云奕才松了一口气。
他稍稍整理身上寝衣,抖开榻边折叠整齐的外袍披在身上,这才从层叠床幔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方才被拍在身上的那张画像。
赵云奕将画像铺开在桌面上,又将桌边一盏烛台点燃,随后坐回桌前,全程没有抬眼看向坐在桌上的刺客少女。
泊影也不心急,垂在桌边的那条腿前后晃悠着,看上去比方才交手时候心情好了许多。
“画像上的人是谁?”烛光之下,赵云奕将画上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泊影耸耸肩:“我若是知道,今夜又如何还要来问你?”
“阁主半点信息不肯透露,此番寻人恐怕困难。”
腿边有什么频频掠过衣摆,赵云奕飞速瞥了一眼,没有多说,只将垂在侧边的外袍朝里拢了拢。
“不是我不透露,只是我也不知此人是谁,这段时间也不曾获得更多消息。”
她将几个委托的事情简单同赵云奕说了,赵云奕倒比她预想得更加放在心上,在纸上一条一条记下。
“画像上的便是其中一位委托人,又不好大张旗鼓搜索,至今还未找到。”
泊影有些无奈,从桌边一跃而下,看着赵云奕在记下的小字边画上一个又一个圈。
两人一坐一立,在桌前盯着那张关系图半晌,才等到赵云奕放下笔。
“明日起,我会派人替阁主留意。”
“光留意可不行,”泊影侧过脸看向身边坐着的人,“三日内,我必须找到画像上的人,否则与殿下合作与否又有什么不同?”
赵云奕抬手揉了揉眉心:“阁主不必担心,我承诺了便会尽最大力协助。再说阁主这般信任我,就不怕显得数日来找寻无果的渡影阁也失了面子?”
“我渡影阁可不需要这种面子上的东西,我也自然知道殿下是可靠之人,一向言出必行。”
泊影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抽出一折叠成长条的薄纸,展开交到赵云奕手上。
赵云奕定睛一看,原是赵成松手下人的委托协议。
“你要的委托书。这也算是我渡影阁的诚意。”泊影扬了扬下巴,“但先前也提醒过你了,若是想凭着它指认赵成松,只怕不见得有效。”
赵云奕淡淡道了声谢,将委托书按着折痕叠好收到一旁。
“阁主说的不错,但我暂时不打算凭着它指认赵成松。”
泊影有些疑惑:“现在皇长子因过禁足,难道不是给他致命一击的最好时机?”
赵云奕顿了顿,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若想致命一击,也得先辨明此人满身伤痕是否为真。可惜,真正想要我命的人,不止是他。”
泊影眸中划过一丝惊诧,遂又冷静下来,将朝中可能人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她有些不确定,犹豫着问道:“是……什么人?”
赵云奕沉默一瞬,垂下眼睑。昏黄灯光落在侧脸,现不出他眸中复杂的晦暗。
“南魏当今皇帝,我那九五至尊的父皇,赵淳。”
此言一出,好似长久以来心中积压有了出口,他竟感到轻松了些许。他目光沉了下来,将泊影不曾知晓的内情,缓缓铺开展露在她的面前。
“在我尚未回到临安时,便知晓如今自己身负战功,必然已成为赵淳的眼中钉。自我归来之日,他便几次三番暗示我前去西山为母后上香。但我知晓,他做出一副与亡妻情深模样,不过是为了给赵成松制造机会。”
泊影听见他唇间发出一声嗤笑。
“对赵淳那样自私多疑的家伙来说,不论是母后还是如今的董氏,在他眼中的区别只是有用与否,可惜母后在世时从不曾看清。
“去往西山前一日,我进了一趟宫。只有赵淳知道我决定提前去往西山,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便能旁观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为他达成想要的结局。”
“放任亲子相残,且不说血缘亲情,他就不曾担忧过储君问题吗?”
赵云奕微微向后仰去,视线远远眺向夜空,陷入深沉天幕,为眼底蒙上一层暗色。
“赵淳壮年时候疑心深重,随着年岁增长更是妄想着长生。我们兄弟几个年幼时候便被他视作隐患,储君一位于他更是威胁,不如干脆变成借口,摆在明处为他除去这些威胁。”
说完,赵云奕敛下目光,再次陷入沉默。
分明是曾经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分明不久之前还交过手,赵云奕在她面前却异常放松,不知不觉说了许多。
他也曾与她并肩而坐,在北境夜空下度过许多夜晚,有时提起从前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