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了门外,梁奉生拉住要走的浦庆:“你帮我查查那个歌女的住址,明早送过来。”
“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浦庆有点惊讶,然后转而一想说:“不过确实长得漂亮……”
梁奉生没有作解释,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他艰难的探出身子,正预备关上车门。
浦庆迅速反应过来,眼见四下无人,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等等,你要人地址干嘛。”
禾轻洲刚收拾好东西,从百乐门里出来。
大厅里播放的音乐还没有被关上,只是调小了音量,她好像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中有‘地址’两个字。
梁奉生难以支撑这个怪异的姿势太久,重重的坐回车座上,车门大敞,两人的相视是以警惕为前提的。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自己。禾轻洲想起前不久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在百乐门公然开枪,还把人堵在厅里不让人走的一系列“强盗”行为。
她不看他了,离开时的步伐加快,差点跑起来,但这样动静太大。她无奈,又压慢了脚步。
有人明知故问:“她不会……听见了吧?”
闻言,梁奉生目光沉沉的看了浦庆一眼,视线转移。
她光速逃离现场的背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张牙舞爪,被发现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一脚跨进房门,禾轻洲悬着的心得以如释重负。
洗完澡换下贴身的旗袍,换上了宽松的睡裙,材质是棉麻的,穿在身上还算舒服。
卸了妆,禾轻洲呆愣的看着镜中素净的脸好一会儿,脑海里却全是少年倒塌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窗外的月亮依旧安静,少年的死没有为这座城带来任何别样的情绪。
“梁奉生……”她是从曹江易的口中听见他的名字的。禾轻洲想起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冷静?好像又很吃不得亏,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人。
如果硬要说一个理由出来,那就只能是为了气曹江易故意而为之。
这个理由太牵强。
禾轻洲躺着床上深思了好一会儿,直至夜半三更,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禾轻洲热了隔夜的包子当作早餐吃,包子入口,瞌睡醒了大半。
精神气儿回来了,脑子自然也灵光了。将信将疑,她出门打开了那个三年没开过的邮箱。里边覆着极牢固的一层灰,雾蒙蒙的灰尘上有一封信等待开启。
禾轻洲拿着信封回到屋内,嘴里塞着包子,腾出手来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叠钱和一张信纸:
亲爱的禾小姐:
赔偿话筒的钱过于昂贵,请你收下这笔钱,以补偿百乐门的经济损失。
梁奉生
一九三一年七月
她粗略数了数这一叠钞票,别说赔一个话筒,赔十个话筒都绰绰有余了。
这时,她无意瞥见左上角的开头三个字……还有昨晚……
!?他不会还想拿钱包养我吧! 想到这,盛夏天,禾轻洲硬是打了个寒颤。
逼得她两三口把包子塞完,拿起包就出了门。
此时,梁府内。
“你赔话筒钱哪用得着这么多?”浦庆用手肘戳了戳梁奉生:“你不是真看上那个歌女了吧?”
“再话多代笔的钱就别想要了。”梁奉生举起手里的钞票。
“诶,别,我不说行了吧。”浦庆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钱,全揣进了自己兜里。
浦庆属于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越说越起劲儿: “不喜欢人姑娘,还给人这么多钱,谁信啊。”
奈何梁奉生没空搭理他。
“少爷,门外有人找你。”
梁奉生这个角度背过去看向窗外,刚好能看见门前那片空地处,站上一个姑娘。
“我出去一下。”他不放心,回头叮嘱:“别跟过来。”
禾轻洲撑着伞站在梁府大门前,手里的钱就像烧红的煤块似得,她担心手上的汗沾湿了信封,于是想把信封暂时放回包里去。
“禾小姐……”他一过来,就看见她在把钱往包里装。
禾轻洲一脸窘迫的解释道:“我是想把钱还给你的,见你半天没出来,就想把它先放包里。”
梁奉生眯着眼,看着伞下的人歪着脑袋想把伞稳住,伸手帮她把伞举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禾轻洲再次想起自己不靠谱的猜想,忙把钱从包里取出来,双手递给了梁奉生。“话筒是我砸坏的,不需要你来承担。”
梁奉生看她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我想同禾小姐交个朋友。”
禾轻洲被梁奉生的话噎住了。和她交朋友?原本准备好拒绝梁奉生的说辞,全都被堵了回去。
七月高温,热的人心慌。
她有了恰当的理由:“既然是朋友,那就更应该还你了。”
梁奉生低头看了眼禾轻洲退回来的钱袋,“那我们算结识了。”梁奉生笑了笑,把伞还给了禾轻洲。“禾小姐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尽管禾轻洲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梁奉生。
“小姐,把鞋穿上再出去呀!”禾轻洲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仆手里提着双鞋追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梁奉生一转身,那个小女孩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要去哪?”
小女孩洋装打扮,精致乖巧。
梁奉生接过女仆手上的小皮鞋,蹲下来给梁瑜生穿了起来:“我一会要出去一会儿,晚上才回来。”
小女孩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抬起头忽然发现了旁边还有个禾轻洲的存在,指着自己说:“是要和她约会吗?”
没等梁奉生开口,禾轻洲回以微笑,矢口否认:“我和你哥只是普通朋友。”
小女孩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怀疑,回过头去和梁奉生讲话:“你怎么刚到上海就有朋友了。”
刚到上海?那就说的通了。
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梁家还有一个当军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