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啊,我最近找人算命,都说我要走大运了,没想到——”
她奋力卖着关子,丝毫不顾忌林沐冉冷淡的眼神,从假LV里一番摸索,手心里崭新的车钥匙赫然呈现出来。
“这次我遇见的,是真的富豪,千真万确,我之前见的那些个孬包根本没法比!”
“这可是劳斯莱斯啊,我还没张口要,他就全款买下了,明天就能提!”
年近四十的陈显静眼中骤然浮现出无数粉红泡泡,语气自豪:“走,今天冉冉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林沐冉偏过头,躲开了陈显静往她脸上摸的手。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晚上还有兼职。”林沐冉竭力忍耐着胃里翻涌的恶心,侧身想下车,门却不出意料早已被锁上了。
短暂的安静,气氛由晴转阴。
“去哪儿?我送你。”陈显静不再挣扎,低低叹了声气,手软绵绵地搭上了方向盘。
林沐冉惜字如金地报了个地址,随后便认命似的扭头看向窗外。
车里很闷,有淡淡的汽油味。
路程不短,陈显静终是挨不住寂寞,唇角一挑,源源不断的话又涌出来。
“冉冉,你也别怪妈势利,我挣的这些,早晚还不得是你的嘛,”陈显静本想套近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语气中溢满不屑:“你看你小姨哦,年轻时候嫁个大学生,嘚瑟的不得嘞,现在还不是柴米油盐……”
林沐冉把车窗摇下来,耳朵凑到外面淋雨。她觉得雨声太安静了。
半晌,陈显静也消停了。
提到小姨,她哪怕再得意洋洋,也不过像破了缝的菜坛子,酸劲儿一发不可收拾地漏了满地,熏得人头晕。
红绿灯逼停了车,陈显静脸色忽然有些坍塌下来,语气瘪了好几分,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冉冉,这个你拿好,”她不知从哪儿变出把钥匙,往林沐冉兜里揣,“那老男人在你们学校附近有套别墅,我给要来了,你要是住不惯学校,尽管搬出去享福,妈妈要带你过好日子的。”
陈显静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戳得林沐冉心里刺痛,她下意识用胳膊挡住那伸过来的手。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陈显静口中就没离开过所谓的“好日子”,小姨走狗屎运嫁给来山里支教的年轻大学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也磨得林沐冉耳朵起茧。
她小时候怎么都想不明白,妈妈只是一乡野村妇,为何染了欲壑难填的隐。
为了所谓的“好日子”,逼迫着父亲到城里做生意,一辈子老实木讷的农民,轻而易举便被合伙人骗光了钱财,回村那天陈显静的叫骂声传遍十里八乡,连带着她也挨了一顿打。
陈显静铁了心要坐在金钱堆砌的假山上,奶奶病危通知书下来的那天,她好不容易求到电话,抽抽噎噎地向陈显静要医药费,却只得到“老不死的”一句怒骂。
有时候,林沐冉会怨恨自己的懦弱。
如果不是怕再挨打不敢进屋,她早该发现卧室里喝农药自杀的爸爸。
如果她再狠下心些与陈显静撕破脸要钱,也许奶奶手术费的大窟窿也能被一分一毫地补齐,补齐奶奶残缺的生命。
可惜没有如果。
林沐冉睫毛颤了颤,眼泪转瞬消失在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