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西境,漠州夜落城。 城守羌谈步履蹒跚,缓缓行走在满是破损的城墙之上。 他迎着即将落山的夕阳,阴郁目光从城外正在撤退的大军移开,转回到了伤亡同样惨重的士卒身上。 踩到一片血泊,他脚下猛地一滑,亏得身后武者伸手扶住,才踉跄着站稳了身体。 “今天是第几日了?” 羌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扶住斑驳城墙。 “城守大人,大概是第十四日,亦或是第十五日,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竟然已经过去了半月时间了。” 羌谈又是一声叹息,“廖先生,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妖法,才能让那些西极部族之众变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完全失去了所有神智。 他们不仅混乱发癫悍不畏死,甚至还以同类为食,直接就敢在战场上生吞活剥吃下肚子,我却是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景象。” 武者陷入思索,“在老夫眼中,他们这种情况,却是和被玄感弄得疯狂的武人有些相像。 只是看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层次,虽然就连普通人都力大无穷,甚至不惧伤痛,但除了少部分头领和祭祀外,其他人和玄感境界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是以老夫也有些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到此处,忽然沉默下来。 等了许久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地接着说了下去,“那些部族战士在每次进攻前,似乎在喊巨灵两字,老夫这几日思虑甚久,却是一直无法找到和巨灵相关的信息。” “巨灵,难道是他们供奉的神灵图腾,就像是北荒梵天一样的东西?” 羌谈瞑目深思,片刻后忽然摇了摇头,“不,不对,老夫在这里许多年时间,不说对居于西极大山深处的部族了如指掌,基本上也算是大致掌握了他们的情况。 却是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大部族是以巨灵为供奉,并且还能引发如此大规模的恐怖异变。 那么,巨灵到底是什么东西,自本朝武帝以来一向安守本分的西极山中部族,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羌谈一声低沉叹息,“如今府兵损失惨重,城内各个家族帮派的武者也伤亡不轻,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等不到城破便会出现大的乱子。” 廖先生垂下眼睛,面上浮现出些许苦笑。 “这一点老夫倒是不担心,因为如今夜落城被那帮疯子团团围住,他们想逃也没处去逃。 更何况就算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而且还是被剥皮剔骨吃个干净,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再大伤亡,所有人该拼命还是得拼命,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条路能走。” 羌谈注视着落日余晖渐渐消失,不由得一声幽沉叹息。 “你说的很对,逃不能逃,降不能降,只能拼死抵抗。 我看如果真到了城破之时,不管男女老少都必须抄起家伙以命搏命,毕竟被杀死之后再成为食物,总好过被生擒活捉之后,眼睁睁看着那帮疯子从自己身上割肉来吃。” 廖先生听到此处,温言宽慰了一句,“城守大人倒是不必太过焦虑,我看他们变疯了,好像也变傻了,这些天下来丝毫没有打造大型攻城器械的举动。 不然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或许早已经城池陷落,变成肆意屠杀的血狱,再无一个活人留存。 所以说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等来朝廷的支援。” 就在此时,忽然咔嚓一声脆响。 顿时将两人目光吸引过去。 不远处,一个身穿皮甲,满身血污的男子倚墙而坐。 他吃的很专心,也很投入。 浑然不觉有人来到了近前。 羌谈握住刀柄。 廖先生催发气血,鼓动真劲,身形悄然膨胀变大。 两人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眉宇间同时浮现出淡淡阴霾。 这种疯病,竟然还能传染的!? 如果只是外敌攻城,在上下一心的情况下,他们还有希望能抵抗更长时间。 但如果城内也发生了异变,怕是顷刻之间便要大祸临头。 羌谈和廖先生对视一眼,正准备出手将人擒下。 披甲士卒的一个举动,却又让他们猛地停了下来。 他咬了两口,便将半截手臂放到一旁的火堆上去烤,同时还在上面涂抹着化开的粗盐。 看到这一幕景象,羌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弦顿时松弛许多。 还知道烧烤。 又能细致涂抹调料。 就说明此人问题不大,或者说没有问题。 “这肉,好吃吗?” 羌谈走过去,低声问了一句。 男子连头都没抬,含混不清说道,“不好吃,比不得猪羊。” 停顿一下,他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声音低沉凄厉,犹如呜咽鬼哭,“我弟弟被那帮怪物拉下城墙分食,所以老子也要吃掉他们,才算是为他真正报了血仇。” “光吃肉可能不太利口,你平日里喜欢喝酒吗?” 接过羌谈递来的酒袋,大汉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这才挣扎着起身,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小人谢过大人赐酒。” 羌谈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只是拍了拍大汉的肩膀,便转身下了城墙。 夜风徐徐吹过。 带来远处有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你们有没有修习武道不重要,以前没有披过甲更不重要,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把刀拿起来,跟着我顶在城墙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