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休息。
不过因为刚睡醒,她也不困。
玉桃娘是一个很要好的人,即使是一直卧在病榻,也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让小雪为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自裴郎走后,她便开始一病不起,让刚及笄的玉桃自己苦苦支撑着整个桃花阁。
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无法为玉桃多做些什么,只能每日让自己看上去稍微精神些,不让忙碌的玉桃再多分出一份心神来为病弱的她操心。
只是,她自己的身子什么样,玉桃娘自己心里最清楚。
纵使每日强打着精神,可她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裴郎走后,她多想跟着裴郎一起去了,可一想到尚且年幼的玉桃,她就不忍心。
若是哪个好儿郎,能看上她们玉桃,那她也就放心了。
太阳一点点升起时,光亮顺着窗户沿照射进房间内,恰好洒在了玉桃娘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
这才让玉桃娘看上去稍稍有了些红润。
堂外的骚动就是这时候传进来的。
桃花阁本就不大,随隔着个小院子,若是堂外声音稍大一点,便听得一清二楚。
玉桃娘听出那是老族长的声音,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是不怀好意,生怕玉桃受了委屈,玉桃娘急忙将服侍她的小雪打发了出去。
若无人搀扶,玉桃娘的身体实在是下不来床。
她只能坐在床上静静听着堂外的动静。
一边听,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泪珠就掉落下来,摔进盖着的薄棉被里,很快就洇湿了布面。
她多恨外面那几个逼迫玉桃的男人,恨他们看人下菜,专挑软柿子捏。
她多恨自己的无用,这个时候不能保护被人欺负的女儿。
她有时也会闪出一丝恨裴郎的念头来,若不是裴郎听信了同乡的人巧言善辩的话,便不会与那人出去做生意,生生将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
她仍记得临走前,裴郎笑语盈盈地对自己说:“我们玉桃长大了,很快就会嫁人的。靠桃花阁赚的银子,什么时候才能为玉桃攒出嫁妆来,我必得为玉桃挣出丰厚的嫁妆来,给她挑个全世界最好的儿郎。”
他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我们的玉桃。”
常年舞刀的裴郎,身体最是结实,但他也是最细心的,不论是做菜,还是经营店面。
裴郎在她与玉桃心中,像是永远都打不倒的江湖侠客,笑容总是那样爽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忍心抛下她与玉桃,就这么去了呢。
玉桃娘拽着胸口的衣襟,疼痛地小声咳嗽着。
越咳,胸口就越疼。
到最后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身体上更痛,还是心里更痛了。
裴郎,我终究是食言了,你会怪我吗。
-
玉桃带着裴宁走到内室时,刚要叩门,就听到了门内隐约传来的咳嗽声。
虽然极力隐忍着,可还是一声一声咳进了玉桃的心里。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的情绪,推门的手也犹豫了起来。
玉桃瞥向裴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纯净。
“宁郎,做我的赘婿,你委屈吗?”玉桃开口,用最轻的声音询问道。
趁着现在,还没有告知娘亲,她再给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裴宁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甜甜地承诺道:“我想永远跟玉桃在一起,保护玉桃,不让玉桃受一丝委屈。”
裴玉桃心中一暖:“我记住了,宁郎,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们一起去见娘亲吧。”
说罢,玉桃轻轻叩响了内室的门:“娘亲,现在可以进去吗?我带了人来,想让你见见。”
低沉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片刻,门内虚弱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推门而入,干净整洁的内饰映入裴宁眼帘。
玉桃娘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奋力沿着床沿坐了起来,只是一侧的身子仍倚靠在床头。
她的面色很苍白,涂抹上了大红色的口脂让她看上去不至于特别虚弱,发丝虽然没有挽起,只是如瀑布般垂在身后。
即使如此病弱,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何等出挑的美人。
“娘亲……”玉桃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从推门进来看到娘亲如此打扮后,她便猜到,娘亲一定是在屋内听到了什么,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委屈。
知道了她被逼婚。
知道她如今有了个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