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晋江独发
“魏长稷的话,你可还记得?”
宾客散尽的正厅,阒然无声。挥退了奴仆,只剩父子两人,庆阳王才从巨变中抽神,问出这么一句。
且言辞间,颇有提点之意。
陆清安喜服加身,芝兰玉树。
然红烛映面,却无半分喜色,闻言更是添上了许多苍白和羞愤,脑中不受控的回荡起魏长稷的话:
——“你这新妇姓温?”
——“辅国公府的温?”
——“世子好福气……听闻内子秾李风华。”
他人之妻你可赞其才学,夸其品性,唯独颜色刻意提及,显得轻浮。
尤其最后一句,魏长稷顿了许久,再开口时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对他紧盯,竟似被人夺了什么宝贝似的,极为凶悍。
同为男子陆清安如何听不出其言妒恨。
妻子遭人觊觎!
还在大婚当日!!
按理陆清安就该给他一拳。
可偏偏魏长稷是不请自来,破门而入。
一把弩/弓箭无虚发,支支破风凌厉飞速。或将阻挠的人穿胸而过,定身于高墙,又或将阻挠的人一击爆头,血溅在四地。
说那话时他人已到跟前。
身长八尺余,魁梧又高大。通身的玄甲胄,气势更逼人。握着那把杀人的弩,滴滴答答淌着血。
其实好几年前,陆清安就见过魏长稷。
彼时他是庆阳王看不上眼的庶子,魏长稷则为魏国公吃醉酒的奸/生子。
同样不入流的身份,魏长稷更低他一筹。但他汲汲营营想钻入高门贵子一列,魏长稷却宛如暗夜孤鹰,对所有嘲讽者桀骜不屑。
每每他与人排挤魏长稷。
魏长稷看他眼神就会变得很玩味。
在那犀利的探究中,似乎陆清安什么心思都被看透。那种感觉就像衣衫被人剥光,丢到华京大街上,一/丝/不挂却无处遁形。
慢慢的他甚至怕见魏长稷。
那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今下。
历经疆场血与死的洗礼,魏长稷早完成了男子到男人的蜕变。
原本称得上英俊的面容,皮肤晒成小麦色,左脸眉骨往下斜破开道疤,或没来得及处理,一路风吹日晒,煞气逼人。
和他一样二十出头的年纪,魏长稷却留了须。
那不修边幅恣意生长的胡茬,瞧着竟比庆阳王更有威压。
陆清安莫说给他一拳了,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男人的血性,在有可能被弩穿胸爆头的危险当中,变得不值一提。
当时只顾紧张保命,忍了魏长稷对妻子的探询。
如今回忆起那怯弱,又觉憋屈窝囊。
陆清安攥了手,暗自咬牙,“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
庆阳王颔首,也瞧出儿子的愤懑。
可愤懑,又如何?
人大多是自私的,他可不像辅国公温颐那样高洁,明知城破是大势所趋,却还不识抬举,以文人之身带着儿子出城迎敌。
结果呢?
温颐与儿子都被捕,留下温氏满门妇孺。
他最疼爱的侄女在婚礼上被贼将言辞惦念,即将为王府的存活而献身。
除了忠君的美名,温颐什么都没剩下。
如今温颐入了狱,庆阳王也不怕他找自己算账,薄情的眉目轻抬起一点,尽是自私的神色。
“既是记得,可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父王的语气中,陆清安听出了他对温恋舒的舍弃。
当下一慌,跪了下去,膝盖在青石板磕出“咚”的声响,他却恍若未觉急声开口:“父王!温氏,是我妻子!”
妻者,齐也。
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何况温恋舒出身名门,丽若朝霞,知书达理,又色艺双全,是他费尽心血谋得的枕边人,颇有情分。
“混账!”庆阳王冷了脸,拍案而起,“如今是什么时候?燕王逼宫!华京变天!诸位官员皆被软禁!魏长稷的亲兵就在府外!你只记得温氏是你妻子!可若命没了,她去阴间给你当妻子吗?”
陆清安抿唇,被喝的脸色发白。
庆阳王说完瞧了一眼,看出他的纠结。
当父亲的,哪怕和儿子不亲,也明白自己的种是个什么货色。
眼珠子转了转,庆阳王软了腔调,专挑陆清安在意的点说:“如今你是王府世子,当以大局为重!难道为了个刚成亲的女人,就要拉着王府几百条人命陪葬吗?”
卑贱久的人,会格外在意手中权势。
乍听得“世子”二字,陆清安果然生出一股责任。
却仍矜持着不曾松口。
似乎多挣扎一下,就显的他多重情重义。
“可她叔父是辅国公,两位兄弟皆品学兼优,是大儒之才。”
更重要的是——
温恋舒父亲病逝,母亲难产随丈夫而去。
作为温颐兄长留世的唯一骨血,温颐可谓对她百般宠爱。
再加上温颐膝下二子,无女。温亭书与温明书兄弟更是把她当亲姊妹待。
陆清安连魏长稷挑剔的眼光都不能忍受,更不要说在真正清贵的温氏兄弟面前,那是刻入骨子的自惭形秽。
伤了温恋舒……
他怕被温氏兄弟报复。
谁知听了这话,庆阳王反而笑了,手掌颇有力道的搭在陆清安肩上。
“忘了告诉你,方才管家来报,辅国公带子御敌,三人遭捕,如今怕是已经在牢狱受折磨。”
陆清安眼中一骇,心却莫名松了口气。
庆阳王见状趁热打铁又道:“燕王此人,睚眦必报。”
“当初陛下罢黜他太子位后,不过驱逐他出京,燕王就花几十年屯兵,韬光养蓄攻入华京。如今温颐领着守备军和燕王对阵,城墙之上把燕王骂了个狗血淋头,以燕王品性,你以为燕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