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木栅栏更牢固更厚实些,如果营地东南两面的木桥早早地换成吊桥,蒙古人哪里冲得进来?这厮杀场上的事情,真是一点都虚瞒不得,想要偷工减料,死得只会是自己! 梁阔正想得出神,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望楼下方的声音,仿佛有人走动? 他以为是下方营帐里哪个同伴起夜,便探身出外,准备打个招呼。 他往下看,只依稀看到数条身影。那一条条身形轻手轻脚地走进营帐里。随即营帐猛然摇晃几下,里头好像有人发出压抑的怪叫,而灰色的帐幕上,猛然多出几道深色的痕迹。 梁阔猛吃了一惊,待要大呼,营帐外头一人忽有所觉,猛然抬头。 好在梁阔及时缩回了身子,没有被那人注意到。但他蜷缩在望楼里,整个人都垮了,方才那惊鸿一瞥里,梁阔看见了那人的面容和装束,看到了他们杀气腾腾的灰色眼眸……那是蒙古人! 蒙古人又来了! 娘的,他们怎么回事?怎么每次都来的如此突兀的? 这就到了望楼底下?前头值夜的哨卡里,全都是傻子吗? 梁阔心中大骂。但他只是个民伕罢了,能做什么?他只能浑身瑟瑟发抖,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缩一缩。 一不留神,他的脚踩到葛青疏的手。 葛青疏“哇”地嚷了一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梁阔惨白似鬼、冷汗如瀑的脸。 葛青疏被吓着了,又叫了一声。 梁阔惨然道:“别叫了,蒙古人来了。” “什么?”葛青疏大惊跃起。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望楼的窗前,下方飕飕射来两支箭矢。一支贯入了葛青疏的肩膀,一支贴着他的额角飞过,在头皮上擦出了深深地血痕。 而葛青疏完全顾不得下方射箭之人,好像也不觉得疼。 他连退数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 今夜的月光并不明亮,夜空中有乌云滚滚,仿佛与海仓镇北面的大海波涛相应和。而海浪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深黑色的浪潮翻卷上陆,展开阔大的正面,向海仓镇的营垒一直压来。 与这深黑色的浪潮相比,营垒太过渺小,也太过薄弱了。 浪潮愈来愈近,浪潮里忽然亮起了火光,火光由十而百,由百而千,照亮了浪潮本身。 原来那不是浪潮,而是人潮。成千上万的蒙古骑兵,纵骑起伏,在火光下仿佛黑色的剪影,而剪影高举着成千上万的刀枪,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而原本以为是海潮声的,其实是千军万马奔腾的巨响。与这可怕的声势相比,白天那些蒙古轻骑的突袭,简直如小儿玩闹无异……这才是蒙古军真正的力量吗? 后方的几座望楼上,忽然响起尖锐的锣声。葛青疏骂了一句,也取过挂在墙上的铜锣,用力敲打起来。 梁阔还蜷缩在角落。 “蒙古人来真的了!我们要死了吧?”他喃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