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的水花淋淋漓漓地于暮色之中坠下,在青石板之上又碎作万千细密齑粉。
让他逃了啊……
谢长缨不由得又是蹙起了眉头,眸光沉沉地瞥过四下里了无人际的窄巷巷道,最终凝望着那一行车马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丘穆陵方才应当是躲去了……
“……四小姐?”
谢长缨正在思忖之时,倏忽听得有人讶然惊呼。她蓦地一抬眼,便正见府中仆从驾着马车行经道旁,向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为惊讶的神色来。
谢长缨心下仍觉异常,沉吟道:“你们为何在此……”
“长缨,”不待她多言,谢徵已然撩开马车的帘栊,在瞥见谢长缨后又警惕地四望了一番,轻叹道,“上车详谈吧。”
谢长缨唯有长叹一声,纵身跃上马车,随着谢徵掀帘而入,却也正瞧见了端坐车内的苏敬则。她自是轻轻挑眉,笑道:“好呀,你们二位可是背着我查到了些什么?——郡府那边的乱子如何了?”
“勉强可算是尘埃落定。”苏敬则礼节性地微笑着略一颔首,将先前郡府的景况一一言明。
谢徵听罢,很是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语,又道:“云中声望匪浅的几位世家家主陆续抵达官署后,自然少不得推诿一番责任,所幸最后皆是应允施援。眼下他们尚在各自调人驰援郡府协查羯人,我和崇之打算先行去齐府探一探,到得入夜后一切安顿妥当,再返回郡府听一听他们商议后事的结果。”
谢长缨回想起先前所见那一廊骇人听闻的“美人图”,自是并无异议:“齐府?那里确实值得一探。若是去得迟了,难保线索会不会被争夺家产的齐氏子弟破坏。”
“正有此意。”苏敬则听罢自是一笑,转而又问道,“不知谢姑娘方才究竟是……”
“是此前越狱的那位,先前自北门入城,多半是羯人此次行动的首脑。不曾想他们的接应计划竟是如此……大意了。”谢长缨思及方才之事,亦是不由得颇为苦恼地扶了扶额头,将丘穆陵脱身之时的见闻简短提过,末了又道,“既是同路而来,你们可曾看清那一行车马的归属?”
“未曾见到明显的徽记,不过以其雕饰的规格看来,想必也只在卢、林二家之内。”
谢徵这一番答话令车中之人皆是沉默了许久。
答案已不言而喻——这是丘穆陵与合作者一早便已定下的脱身路线,只是恰巧被紧追不舍的谢长缨撞破。而此刻四方城门已然戒严,他多半唯有暂且藏身城中。
那么除他之外,还有多少得以脱身的羯人尚在城内呢?他们又会对谢氏如何行动呢?
不得而知。
一片几欲窒息的默然之中,忽有车夫的声音自车外响起:“几位,齐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