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阿源。
梦里的阿源比现在成熟得多,容貌未见多大变化,但精气神却与现在的阿源大相径庭。
她穿着菖蒲色的留袖和服,头发盘起作已婚妇人打扮,目光枯槁宛若死灰,神情漠然而麻木。
她就这样望着他,幽远、无望,若求救若求死。
这样的阿源让牧心痛如绞。他很想去到她身边,问问她:“阿源,你为什么这样不开心?”
可他怎么都开不了口、怎样努力都移动不了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源转身离去,最终彻底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场景迅速切换。
他的西装内袋里装着刚拿到手的订制钻戒,从车里走出来正准备向阿源求婚。然后,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他听不清电话里对方说了什么,但只觉得自己即刻心急如焚。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奔去,然而,就在半路上,他看到阿源从天而降,摔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面容带着一种解脱的平静,鲜血从她浅灰色的和服下不断涌出,在她身下开出死亡的玫瑰。
他的耳边飘过一声轻叹:
「永别了,牧……」
……
……
牧猛地睁开双眼,转头向身侧看去。
阿源仍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躺在他身边,呼吸平稳,睡得酣甜。
他们的手依然牵着,一整夜都没有松开。
牧如擂鼓般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刚才做的那个梦过分真实了,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牧将之归结为,肯定是他老妈看狗血肥皂剧时,他无意路过瞟了几眼,于是就把剧情给生搬硬套到了阿源的身上。追求婚姻自由的贵族少女,在与家族抗争无果后,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自己对爱情的忠贞……
嘶,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他以后绝对要劝自己的老妈少看点没营养的肥皂剧,省得连她自己这个冷静持重的儿子都被八点档给荼毒了。
篮球馆天窗外泻下的蒙昧的光与外头的鸟鸣声告诉他,该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他扭头去看墙壁上的时钟,指针正指着五点半。
牧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阿源。
海南篮球部内卷严重,不少训练狂魔一大早就会来篮球馆练习。比如说,他们队的二号头牌阿神;清田最近受湘北流川枫的刺激不小,嘴上不承认,但练得也勤快。
要是让他们看到他和阿源并排躺着,总归不太好。他是无所谓的,谣言八卦爱传就传,就怕阿源是要强的,觉得脸上挂不住。
踟躇间,阿源突然哼了哼,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与他四目相对。
牧:“……”
源:“……”
讲真,这种情况下对上,还是挺尴尬的。
一男一女两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彻夜不归,一起在学校的篮球馆「同床共枕」过了一夜。
这种事传出去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而且两人还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足够让人渲染八卦的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半天,显然都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牧打破了沉默:“……早。”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中了阿源的笑点,她撑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同样回了声:“早安。”说完还抿着唇,强忍着笑意。
她憋笑的时候眉眼都是弯着的,很是好看。
牧惴惴的心绪瞬间消散,微微勾着嘴角,安心躺着,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源笑够了,伸手推了推牧的肩膀,说道:“快起来吧。等下他们都来了,看到我们这样子,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或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不如平日里那般清亮,浅浅的气泡音,反倒是显得有一种慵懒的妩媚。
牧心头一荡:“干脆就说我们在交往好了。”
当然,这句话也就在他脑海里过了一过而已。毕竟他和阿源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贸然说出这样的话,反而怕会引起她的反感。
阿源没等到牧的回答也就没管他,自顾自地先起来。但她刚刚一坐起来,就发现了些许怪异:她和牧的手,竟然牵在了一起。
源:“……”
这就真的有点,尴尬了。
阿源极力忽略自己疯狂的心跳,仿若无事一般,试着把手从阿牧的手中抽出。
察觉到她的意图,牧本能地手指一动,阻止了她的抽离,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随后他才反应过来,是他过界了。
阿源很是惊讶,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牧索性也坐了起来,微微犹豫后便毅然决然开口:“阿源,我其实……”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篮球馆的门就被人粗暴地打开。
未见其人,便先闻清田咋咋呼呼的声音:“阿神前辈,今天我们也要努力!绝对不能被阿牧哥小看了!”
源和牧两人当即默契地同时收回了手。
而后,清田就看到了一同坐在海绵垫上的两位队长,而好巧不巧地,两人松开握着的手的那一幕,也正好被清田给捕捉到了。
“牧、牧桑,源桑,你们……”清田结结巴巴道。
一旁阿神微笑着打断清田的话:“阿牧,阿源,你们两这么早就来了?”
“是……”牧答应着,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个,未免也太勤奋了吧?这都还不到六点呢!
“早。”阿源则落落大方地向他们打了招呼,神情坦荡,顺势从垫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微皱的衣服,从善如流解释道,“我和牧队也是刚到,正在商量和布置战术。今年有几个球队挺值得注意的,我们决定早做打算。”说罢还反问牧道,“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今年湘北的男篮女篮都相当有看头,但我还是更在意翔阳的小藤真和陵南的藤崎。湘北,等他们有能力打进八强再说吧……”
不得不说,阿源的危机公关处理能力,是连牧都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