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去,姊妹俩一头倒着。
印娘不问,虞三姑娘便也不说。
感受到印娘目光,虞三姑娘从襟上扯下一条帕子,盖到脸上,声音闷闷“别看,睡觉。”
印娘笑了笑,依言行事,闭上眼睛,睡起了回笼觉。
两人再次醒来,已是三刻之后了。
虞三姑娘的眼睛肿的更厉害了,活像是在发起来的面团上,剌出两条细缝。
印娘想笑,又觉得不厚道,硬是给憋住了。
“你想笑就笑吧。”虞三姑娘没好气道。
“哈哈哈”印娘再也忍不住,笑得在床上直打滚,一气笑够了,印娘强直起身,吩咐菡萏“去,去给三姑娘拿块冰来敷上。”
“是。”
不一会,就见菡萏用厚实棉布包了一块整冰拿来,虞三姑娘接过复又躺下,敷在双眼上。
印娘从床里拿出一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对于虞三姑娘的到来,印娘并不意外。
虽然已经和张妈妈通过了气,但凭虞三姑娘的心智,只消略动脑筋,便会发现个中关窍。
张妈妈又是她的体己人,瞒着她不过是为了顾全颜面,她若是当面挑明,张妈妈便没有相瞒的道理。
总得有一个人先开口的。
“你也许不知,姨母从前不是这样的。”
虞三姑娘不做丝毫反应,印娘便自说自话的继续道:“我听母亲说,当年外祖家遭人算计,以全副身家又借遍乡里,收了一批发霉的稻米,眼见就要资不抵债,家败人亡。”
“赶巧,金陵虞家的二公子身患重病,药石罔效。最后没了法子,虞家便想冲喜试试,可与二公子有婚约的人家,害怕女儿进门便要守寡,于是决议悔婚。”
“也不知虞家从何处打听来,祖父家遭难,需得银钱开道了事。不消我多说,你也能猜到,接下来,虞家便以此为条件,让外祖出一个女儿,嫁进虞家。”
“按序齿长幼,我母亲为长,原本该是我母亲嫁来虞家的,可姨母却说,姐姐已有婚约,那么要嫁,就该是她嫁。”
“你说什么?!”虞三姑娘一把拿掉眼睛上的冰块,不敢置信的看着印娘。
“不敢相信?”虞三姑娘态度的前后反转像是取悦了她。
印娘笑得愈发得意,再次爆出猛料“经此一事,外祖家到底伤了元气,家境也是一落千丈,不复往昔,就连我母亲的嫁妆,有大半也是姨母给添置的。”
印娘再次满意的看到,虞三姑娘震惊到瞳孔都缩了一缩。
“所以,不要怪罪姨母,她只是权衡之后,在你我之间,选择了你。就像多年前,她在自己与父母亲族间,牺牲自己而保全亲族。”
说着说着,印娘发现,也许,众人眼中懦弱无能的孙氏,并非他们所看到的那般庸弱。
在这个家里,大夫人荣氏仁柔,三夫人贺氏果决,大夫人固然能接受与自己皆系出名门的贺氏代自己这个长房长媳掌家,却未必能容忍出身普通的孙氏压过自己一头。
孙氏的示弱与不争,或许才是保护自己与虞三姑娘的最好的方式。
虞三姑娘,似是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的父亲,虞二公子,少负才名,后来若不是重疾缠身,蟾宫折桂也不是不可能。
听祖母说她父亲于人于己一向严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父亲却容得下母亲那样的人,且在她为数不多,父母相处的记忆里。
虞二爷与孙氏是极其恩爱和睦的。
生活和际遇究竟能将一个人磋磨得面目全非到何等地步。
虞三姑娘不忍细想下去。
姊妹二人不再说话,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印娘知道,自己的话,叫虞三姑娘吃惊不小,可以说,完全颠覆了孙氏在她心里的印象。
能说的印娘都说了,未说尽的留白之处,需得虞三姑娘自己好好反刍。
不知过了多久,虞三姑娘坐起身。
扭头看向坐在床里的印娘,似笑非笑道:“原是我将你看低了,竟不知,你有这样宽的眼界。”
印娘拿团扇掩唇轻笑“非是你看低了我,盖因你是身在此山中。关心,则乱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
听见里面传来笑声,菡萏这才进来。
对姊妹二人福了一福,道:“适才老夫人遣人来话,说再过片刻饭就得了,让您准备准备,去用午膳。”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印娘道。
“是。”菡萏应声出去。
虞三姑娘是知道印娘去虞老夫人处用饭的,当日听闻此事,虞二姑娘还奚落了她一番。
为此,虞三姑娘三天没同孙氏讲话。
如今心结得以开释,虞三姑娘反倒能拿此事玩笑了。
“我可算是来着了,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同你一道蹭一顿祖母给你开的小灶。我可是听说,祖母为了你,斋戒也不守了。成日架的,山珍海味花样翻新的给你做,今儿驼峰,明儿雉鸡的。”
说到此处,虞三姑娘抬手捏了捏印娘的面皮,触手滑腻如剥了壳的新荔。
“这才几日,就把你养得油光水滑。”
印娘被打趣了,也不恼,拿扇子笑着隔开虞三姑娘的手“算你有口头福,昨儿我就听冯妈妈说今儿厨下做了八宝鸭。”
八宝鸭这道菜,本没什么名贵之物,只是极其费工。需将整只鸭的骨头尽数剔除,且不可伤及表皮。
然后将笋丁、肉丁、火腿丁、糯米等不拘什么,共八种食材拌和成馅,填入鸭腹,然后背朝上,装入大碗中,上锅蒸两个时辰,直至鸭肉酥烂,取出。
然后热锅凉油,将虾仁滑熟取出,在留少许油,放笋片、瑶柱粒、加蒸鸭的原汁,直至煮沸,再加入时蔬,勾薄芡,淋猪油浇在鸭身上,即可。
一面说着,印娘一面下了地,进了捎间由芙蕖服侍着,换身衣服。
虞三姑娘今日穿了身栗地纱的衫裙,除了印娘这里,也没去旁的地方,栗地纱本就抗皱,兼之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