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傀婴二字,柴道煌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众界皆知,傀婴是怨念最深的碎灵,只因其生前寄生母体并未真正降世,若母体死前忍受着极致痛楚,且死后灵魂也得不到安息,腹中死胎就会生出欲念,当欲念越加强烈,这些碎灵就会凝成傀婴。
南吕从灵虚之处取出一支兽笛,这支兽笛是南吕最不喜欢的法器之一,只因其样貌灵巧,又是上古神兽朱雀的兽骨打磨而成,南吕就带在身边,还给它取了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凤鸣”。
初阳那时觉得这凤鸣实在是不雅,别人不知还以为这笛子吹出来像鸡叫,还特意赐了个更好听的名字叫中月,只因这笛子是南吕在七窍之月刻成的,可南吕却执意用了凤鸣。
不过这兽骨做成的笛子吹出来确实不太好听,不像竹子那样清脆,也不像翡翠灵玉那般透亮,虽不像鸡叫,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这个法器,就成了南吕最拿不出手的了。
当然它则是很有纪念意义,因为这是南吕五百岁时母皇送给她的第一只神兽。虽然母皇并没有时刻陪伴在她身边,可却在六界四处搜罗神兽妖兽等,都差人送到上清月府。
柴道煌盯着这支笛子看了很久憋着笑问,“这就是传闻中的一叫天下白的凤鸣?”
这一叫天下白倒也有个典故,那时候的南吕才一千岁出头,不留神打伤了母皇送的上古神兽朱雀,这朱雀在逃亡途中不慎掉落一根灵骨,南吕轻轻地敲了灵骨发觉有异响,于是就将这根灵骨打磨成一支骨笛,那日她兴冲冲的告诉初阳,自己有了件把玩的小物什,本想好好露一手,没想到这刚吹响,六界所有的飞禽都发出鸣叫,而此时又恰逢天光。
很快这个一叫天下白的典故就在仙神两界传开了。
当然这于南吕而言是失败的,是别人嘲弄的话柄,那时谁敢以此来嘲笑她都会被她打成重伤,久而久之谁也不敢提及这段不光彩的过往。
如今柴道煌主动提及,南吕虽不像之前那样大怒但还是给了他个下马威,柴道煌只觉自己周身被一团冰霜冰封了经脉,奇冷无比。
他朝南吕扮了个鬼脸,“小气鬼,你这法器这么厉害,你要是不想要,就送我呗!”
他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打算南吕会以此相赠,同样的南吕也并未打算给他,毕竟这是母皇给她的第一只神兽,只是说了句,“走,去村口!”
正如南吕所想的那般,刚至亥时已有无数的鬼火从四面大方涌向村口的紫檀棺椁,于紫檀棺椁之上流窜着浓郁的怨气,这些怨气暴戾而沉郁,糅杂着灵魂碎片,每一片灵魂碎片都是鲜血淋漓,充斥着哀叹,像是有诉至不尽的委屈和钻心蚀骨的痛楚。
南吕他们刚到村口就被这些灵魂碎片给围攻,柴道煌小心翼翼将南吕护在身后,“小心。”
他是这般紧张她,紧张到忘了她是阴司的主宰,就连阎罗阴兵乃至小鬼都是她的麾下,可这番举动,还是让南吕觉得心头一暖。
众神拜她为太阴神,却没人知晓她不过就是个两千多岁的小女娃,一个爹娘不在身边长大独自一人活在阴冷的上清神邸与月光为伍和星辰作伴的小女娃子。
心头暖暖的,这种感觉很微妙。不过她并未想其他,也来不及细想。
那些碎灵的怨念很是强大,还有周边燃起无数的鬼火,很快柴道煌就被怨念所缠,那些怨念将她团团围住,一时间竟难以脱身。
他回头看了眼南吕,“我说丫头,你知道我难以抵挡,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这些怨念杀死啊?我死了就没人陪你玩了,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呢?老天啊,我还不想死,救命啊……”
经过多日的相处,南吕也算对柴道煌有所了解,他虽品行不端,口无遮拦,没个正形,倒没什么坏心,这些欲念虽说沉郁暴戾,但柴道煌也是一介星君,却不曾想这些欲念如此强大,糅杂着碎片灵魂很快就将他们二人给吞没。
柴道煌仙法不济竟一时不察落了下风,劈脸而来的刺痛感将其狠狠包裹着,狂风呼啸而过,欲念遍布周身,逐渐消磨他们的意志以及神识。
与此同时在棺椁四周奔涌着大量的血气,血气凝成一个血婴,此刻血婴正咧着嘴冲南吕他们呵呵大笑,每笑一次,便会从血口中吐出一根根银丝,这银丝坚韧无比,可削发剔骨,能断法器利剑。
可当柴道煌试图反击时,血婴能瞬间消散,随后又重新凝聚。
无相无形,只是一缕残魂,几片碎灵,若想绳之,并非易事,眼看那血婴打算从后方攻击南吕,柴道煌大喊一声将南吕抱起,自己挡住飘过来的银丝,虽未剔骨,却不甚断了一缕发。令人惊骇的是断掉的碎发被那血婴吸入口中,顷刻之下又炼化出成千上万的银丝。
紫檀木棺椁中的怨气越来越重,眼看这些怨气即将破棺而出,南吕以驱魂符镇之。
这傀婴的戾气十分霸道,丝毫不给南吕他们留出路,南吕思考了一下,将凤鸣扔给柴道煌,“吹合安曲。”
柴道煌自知自己这次是碰到对手了,不敢懈怠,接过凤鸣就吹了起来。
早年就听闻这凤鸣吹出来的声音十分刺耳难听,才刚吹一小段,连柴道煌自己都听不下去了,高亢之音时像是公鸡打鸣,而低沉之处又像是小鸡仔嘤嘤而语,无半点静谧悦耳。
柴道煌及时关闭五识,凭着自己对音律的熟稔程度来吹奏,而南吕背对着他,不自觉地嘴角轻扬,或许六界之下,也就只有他不会嫌弃凤鸣了吧?
一曲合安,合前世,安今生,而傀婴也重新回到棺椁之中。
柴道煌看着棺椁陷入了沉思,虞悔一生何其孤苦,能有此业报虽有她之因,却非她所愿。这世间轮回,无她之路,恶鬼生道,也无她之门。那傀婴虽手段残忍,却也情有可原,若不是被生父活活折磨致死,也不至于会如此。
就在他双手正准备抚上紫檀木棺时,南吕制止了他,“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