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被推到了屋子里,屋子很大,但没有太多的光线,显得屋子很昏暗,还有很浓的药味。
李过也闯进来,咣当闭上门,朱媺娖莫名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害怕什么,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过,看着他因为紧张担忧而严肃抿起来的下巴嘴唇,然后愣愣的随着李过的视线看向房间里。
等适应了光线,朱媺娖才赫然发现正躺在床上盯着她的是数月未见的李自成。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一时气氛非常安静,只有外面风吹过枝叶的声音和呼吸声甲片声。
朱媺娖很难说明自己的心情,失望吗?已经过去了。未来?非常渺茫。接着尝试去找晋王吗?太远,该死的已经死了,该屠的已经屠了。延平郡王?最后最后的希望,南京的城墙……太难。
“……看起来你气色并不好。”朱媺娖盯着面若金纸的李自成说,这种说法非常含蓄,或者用——我感觉你快死了更直白一些。
“……很失望?”李自成张开嘴说话,然后接着忍不住重重咳嗽,他身边的高夫人慌忙给他擦洗。
“嗯,怎么说呢,有一点儿,对了,刘体纯怎么样了?”朱媺娖不抱希望的问。
“没有飞虎(刘体纯号)的消息。”
朱媺娖叹了一口气,接着两个人依然相顾无言,“你说得对,打不赢、人心、人心就不在我这里。”高夫人诧异的看着这两位,高一功也很困惑。
“接下来只能等死。”听闻此语,朱媺娖猛的抬起头来。
“主上!”刘宗敏高一功等人痛心的说。
李自成又咳嗽几声,咳嗽牵动了他的伤势,肩膀上的白布缓缓渗出血迹来。
“我的身体……看起来活不到这个五月过去了,唉,看来天命如此,何必自寻烦恼。”李自成环视左右,朱媺娖这才发现这里的人真不少。
巩焴、刘宗敏、田见秀、袁宗第、喻上猷(原明朝御史,1642年投降闯军,任大顺兵政府尚书,死于山海关之战,被朱媺娖记住人名得以保全)、白旺(闯军重要将领,在李自成进京之际负责留守湖广,抵御左良玉和士绅叛乱。李自成死后,白旺被叛徒刺杀)、邓岩忠(明朝举人,1643年投降闯军,任刑政府侍郎。闯军联明抗清之后,他效力于南明隆武朝廷,1646年战死于衢州保卫战)、刘芳亮(闯军重要将领,左营主将,清军入关之后负责在山西平定叛乱,在潼关战役中亲自带队向清军反击。在向湖广撤退的过程中,刘芳亮指挥水军与清军作战,损失惨重。1646年,刘芳亮与李过一同参加荆州之战,遭到清军突袭,刘芳亮挺身而出,奋力阻击清军,为主力部队撤退争取时间,壮烈战死)等还有顾君恩、牛金星、宋献策这些高级文臣。
“联明抗清是大势,等我死后,你们、你们就把罪名都推到我这个死人头上,反正、反正我这个死人也不可能再死一次。”李自成有气无力的说。
“主上!”很多人大惊,朱媺娖敏锐的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很吃惊,至少巩焴、白旺、田见秀、刘宗敏、高一功都没有说什么,看起来早就知道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哭拜于地,包括李过和高夫人,唯独朱媺娖还站着直愣愣的看着李自成。
“你说错了一件事。”朱媺娖冷不丁的说,一时房间里安静下来,“联明抗清是大势不错,但也要分时候,这个时候的南京。”朱媺娖轻呵一声,似有不屑:“无论是谁当政,把我弄回去都是一件好政绩,但他们未必想要你们,他们更希望你和东虏两败俱伤,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想到李自成这么垮呢。
李自成又咳嗽几声,“那你说如何?”他问。
“那就要看多铎肯不肯来追你,如果多铎也追来了那就什么也不要想了,如果多铎没来,那就说明应天那里要完了。”朱媺娖耸耸肩,“先防备阿济格吧,我其实也不太确定,襄阳能不能防守的住。”那也比白白扔给满清好呀。
“我原本担心你想要弃襄阳南下,但现在你恐怕也没有这个心气。”虽然屋中常有甲片声,但没有谁打扰李自成和朱媺娖说话,对于已经近乎穷途末路的顺军来说,拿坤兴公主去诏安,就是唯二的选择。
“等吧,等天下局势的变化。”又过了一阵,看李自成没说话,在场诸位也没有说话的。
“除了捷轩、补之、成我,还有公主,其他都退下。”李自成有气无力的说。
田见秀困惑的看着这几个人,但也还是跟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退下,高夫人想留,李自成摆摆手让她也下去了。
李自成盯着这些身影离开,过了许久枯槁的脸庞看向朱媺娖:“这些人以后就麻烦你了。”
“太麻烦。”朱媺娖看人都走光了才说。她看着李自成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句:“说实在,你现在比历史上要好的多,唉,你跟五月是不是犯冲。”怎么看都活不过五月。
“确实。”李自成苦苦一笑,他现在算是和满清死磕一场战死的,也不枉费英雄一场,跟历史上李自成被地主武装敲死,几成一笑话比,肯定是光荣战死名声好一些。
朱媺娖又想了想:“城防如何,阿济格必追,此战定不可免。”她沉吟一阵,“我不善兵事,但我可以去看一看吗?或许我会有别的想法。”她刚才就是这么想的,但那时候顺军的人太多,她不想说。
“可以。”李自成有忍不住剧烈咳嗽,刘宗敏连忙拿帕子给他,朱媺娖心一沉,恐怕是伤口感染了。“明日、明日让补之带你去看看。”
接着就是沉默,朱媺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定王,没有意义。于是她便扭头看向李过:“送我回去吧。”朱媺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李过没听清。
李过看向李自成,李自成点点头:“下去吧。”
现在朱媺娖待的地方可是有重兵把守,绝对重兵,朱媺娖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突然她扭头去看李过,正好这个时候李过也在看她,“将军稍待。”朱媺娖向他一笑,走进内室,让费珍娥帮自己卸下衣甲,从朱媺娖的贴身里衣处拿出一小叠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然后朱媺娖走出去,从容的递给李过:“将军自决。”
李过低头看了几眼,面色不动,他微妙的点点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