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柔和的灯光亮起。埃尔维拉和昔兰妮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开场。
伴随着一阵空灵的小提琴曲,华丽的花体字母在半空中勾勒出戏剧的名字——《The song of the dead bird》。
“很久很久以前,像每个故事的开头,有四只鸟儿。”
四名身头戴鸟形面具,身穿古老巫师长袍演员在旁白声里走上舞台。
“鸟儿们得到了来自神明的馈赠——第一只鸟儿得到了命运三女神的眼睛、第二只鸟儿得到了雾之国的宝藏、第三只鸟儿得到了塔纳托斯的镰刀、第四只鸟儿得到了赫卡特的祝福。它们利用这些礼物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第一只鸟儿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朽不灭,积累了无数的财富和声誉,躺在金银财宝中看着自己的城堡缓缓升起。
第二只鸟儿把世界变为自己的棋盘,成为头戴王冠的执棋者,它战无不胜,最终坐上权力尽头的王座。
第三只鸟儿恪守死神的规则,为死去的灵魂代言,维持生死天平的平衡。于是死神允诺,只要生死天平不倾斜,它便有能从自己手中换取生命的资格,除了它自己的。
第四只鸟儿拥有了一帆风顺,美满幸福的人生。赫卡特的祝福让它心想事成,让它应有尽有,但不足以让它站上顶峰,于是它想要最好的,它想要更多,它想要所有的馈赠。
“它们的选择也让它们迎来了不同的结局。”
第四只鸟儿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不断吸纳更多的成员,掠夺更多的馈赠,它们或许平凡但却团结。它们不择手段,它们鼓动人心,一点一点地动摇其它三只鸟儿的根基,慢慢地蚕食它们的力量,依靠它们的血肉快速成长。可这种做法也让它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它曾经拥有赫卡特的馈赠,而如今是赫卡特的馈赠掌控着它,胜利与权力之下只剩下一只面目全非的怪物。
第一只鸟儿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它终于意识到命运的馈赠背后是等价代换。它那无穷无尽的寿命是从身边的人乃至后代身上抽取的,它每获得一份财富就意味着有一个无辜的人穷困潦倒,它看见的未来会成为它无法改变的诅咒。它被困在自己曾引以为傲的馈赠里,永远偿还贪婪的代价,永远无法结束。
第二只鸟儿抱着皇冠蜷缩在王座之上,它把这个世界当成棋盘,为所欲为,却忘记了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灵魂和生命的。棋子们睁开眼睛,棋子们站起身,棋子们伸出无数双手,把它们曾经的王拉下宝座。雾之国的宝藏无法阻挡追求自由的灵魂,第二只鸟儿跌下神坛,走向没落。
第三只鸟儿仍然恪守着死神的规则,它是最早发现第四只鸟儿阴谋的鸟儿,也是最早开始反抗的鸟儿。但其它鸟儿并没有听取它的警告,孤身一人的它最终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死神的馈赠也成为了世人眼中不详的预兆。
当第四只鸟儿露出利爪时,另外三只鸟儿已经不复当日的荣誉和强大。三只鸟儿团结合作,背水一战,以极为惨烈的代价暂时阻止了第四只鸟儿。但第四只鸟儿已经变成了怪物,它并未彻底死去,只是被困在了第三只鸟儿的领地。第一只鸟儿和第二只鸟儿的羽翼已经折断,它们奄奄一息,于是第三只鸟儿站了出来,它说:
“我留下来阻止它。”
第一只鸟儿回到了故土,它向第三只鸟儿承诺,会在对方后代的成年之日赠予它们一份礼物,这个诺言会持续到其中一方彻底灭亡。
第二只鸟儿帮助第三只鸟儿重建家园,两只鸟儿之间建立了深厚的联系。但第二只鸟儿并未放弃自己的野心,并因此和第三只鸟儿产生了分歧,最终它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国度,重新开始它的事业。
第三只鸟儿信守诺言,即便它的盟友已经离开,它也一代又一代地坚守在这片土地上,隐藏在黑暗中,与怪物对抗。直到这段历史被时间遗忘,它们也不曾退缩。
“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没有人再记得这场战争和牺牲,第一只鸟儿和第二只鸟儿重振羽翼,即便它们不复往日荣光,也依旧根基不倒。对于它们来说,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而是另一个新故事的开端。但对于第三只鸟儿来说呢?”
即便是再强大的战士,在孤军奋战的情况下也有精疲力竭的那一天,第三只鸟儿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死神的礼物既是馈赠也是诅咒,它逐渐无法支付如此庞大的代价;而怪物又太过强大,如同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第三只鸟儿最终还是倒下了,在怪物的蚕食下,它的羽翼越来越稀疏,直到再也无法飞翔。
怪物循着气息寻找第三只鸟儿的最后一根羽毛,一旦它吞噬了这根羽毛,第三只鸟儿就彻底消亡了,这片土地上将再也没有事物能阻挡它。
“可故事的结局真的是这样吗?也许第一只鸟儿这一次不会选择离开,也许第二只鸟儿没有坐视不管,也许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四只鸟儿,也许最后一根羽毛并非孤独柔弱的猎物……也许——这个故事该换一个人来写了。”
这一场没有结局的戏剧戛然而止,灯光重新亮起,舞台上的演员无声地谢幕退场。埃尔维拉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我们回去吧,你一定饿了。”昔兰妮用歌唱般的轻快语调说道,“刚好能赶上晚餐时间呢,你的教父在等着你。”
在剧院的幕后,所有演员们围绕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巫,她无力地靠在其中一个人的怀里,苍老的面容上唯有一双灰色的眼眸锐利明亮。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就是炼金术的代价,我不会后悔,请不要为我悲伤。”
白袍女巫看起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她的声音却非常年轻。如果埃尔维拉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对方就是戏剧里的旁白。
“告诉昔兰……不要被自己的天赋蒙蔽了双眼,眼之所见的并非全部真实,这个女孩的存在已经证明了命运是可以打破的,希特斯做到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没落。”她闭上眼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完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话,“这一次不要再逃跑了,只有迎接自己的命运,才能改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