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长,一米八和一米五的高度差,被拉扯成巨大的差距,萧寒不甘心,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充当身高,两个影子终于有了同等长度。
“刚来找你的时候,看到解剖楼旁边的小坝子上老师们正在用药水处理一批新到学校的大体老师,先给你说一下,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免得不小心看到,你又害怕。”
周新辰用若无其事的口气给她打一剂预防针,心里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味道又出状况。
果然如他所说,刚到解剖楼,就能闻到让人五脏六腑都能感知到的气味,瞬间,萧寒嘴里的娃哈哈,混合中午的洋葱回锅肉,全吐出来了。
“哎呀!妈呀!你没事吧?入校这么久了,你还这样,下次解剖课你还得去帮老师拿教具,你要克服这样的生理反应!”
看着一地的秽物,周新辰既心疼又无奈。
摇摇头赶紧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看她含泪呕吐的样子,想象着她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忍不住伸手帮她拍着背。
他的手,厚实宽大,手背上没有纵横交错的血管,只是留在上面无数条疤痕触目惊心。
暖暖的温度从背心传来,节律平和。
静静的等她平静后,把她牵到路边的石头凳边,嘱咐她坐着休息一会儿。
周新辰转身,四下望了望,往旁边树林里捧了一把泥土,盖上呕吐物。
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破的只剩几个秃头叉的高粱杆扫把,把刚刚一地的泥土扫进路边土堆里。
“我真克服不了,太冲了,福尔马林太难闻了。”
一边说,一边因为生理不适忍不住狂流泪的萧寒看起来狼狈不堪。
每在这个时候她都怀疑当初自己执意要学医的想法是对还是错。
“没事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刚把脏东西扫进路旁土堆的周新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用开玩笑的语气鼓励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递给她,她摇头拒绝,怕喝了又吐。
太阳光顺着树叶的缝滑下来,在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形成丁达尔现象。
一束一束的光,犹如无数的电筒在探索树林里的秘密。
两个人呆呆的坐着,他们对面的小坝子上放了几十个担架,每台担架上都是一个人,当然他们都是去世的人。
有的穿着衣服,有的赤身裸体,解剖楼的管理员老师们,带着白色棉纱口罩,红色的长手套,拿着剪刀,麻利的剪开衣服,剥下束缚在他们身上的东西,露出惨白的肌肤。
老师们另外一手里提着水枪,喷射着具有强烈刺激味道的消毒水,对每一个人仔细的清洗。
这些即将进入医学解剖室的大体老师,有一部分是生前自己捐献的,也有一部分是来自监狱死刑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们生前犯下无数滔天大罪,临死前决定将自己贡献给医学界,也算是一种赎罪。
他们生前或平凡一生,或辉煌不羁,可是古往今来谁又认识谁呢?医学生们都很敬畏他们,不管曾经十恶不赦,还是日进斗金,他们死后都同样为人类的医学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
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尸/体,萧寒的心还是抖了一下。
在解剖室里看到的大体老师们,被福尔马林泡的完全变成了黑棕色,像风干后的牛肉,缺少水分和真实感,学习时往往会忘了他们曾经真实存在过。
可眼前完整的躯体以及相同的肤色,如敲墙的大锤,一下锤在她的胸口,提醒他们,这不是普通的学习用具,医学的每一寸进步,都是疾病和生命换来的,严谨和责任是医学生们一生的职责。
坐在对面看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的两个人,脑海里波涛汹涌的给自己立了不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誓言。
“别看了,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探险。”他用手挡在萧寒的眼睛前,拉着她快速的穿过操场边的香樟树林,往下山的一条蜿蜒而下的小路跑去。
香山医学院是当地是“最高”学府的标志,不是因为名气大,只是因为它位于江城海拔最高的一座叫香山的山顶上。
江城的老百姓都流传一句打油诗:“见山往上走,必到医学大门口,见山往下走,长江里面游一游”。
香山最多的就是香樟树,高耸挺拔,香味浓郁。
“真香,萧寒,这香樟叶的味道好闻的很,我都快吸上瘾了。”
周新辰随手扯了一片香樟叶放在鼻子下猛吸了一口,眯着眼,眉毛随着吸气的加深皱在了一起,又随着他呼出气体而舒展开来,气体进入肺泡的一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叶子一股樟脑味,有什么好闻的呀,我才不喜欢,闻多了吃东西都没有味道,感觉都像在吃衣柜里的衣服。”
她扯了扯他的书包带子。
“你说的那个防空洞真的有吗?都快到山底下了,还没见到呀。”
“别急,我专门来看过,就在山脚下,我们沿着这个小路慢慢的走,就快到了,走不动哥背你,要不你也吸一口天地精华的樟脑味,保证你神清气爽,灵力暴增。”
他顺手把自己含在嘴里的那片叶子递给了她,萧寒嫌弃的摇摇手。
“还灵力暴增,吸多了小心得鼻咽癌,上周,班主任老师还说了我们学院的老师们这些年患鼻咽癌的人比较多,还在研究和这种植物散发出的樟脑油有没有关系,你还吸,真想为医学事业献身呀?”
她伸手抢过他手中的叶子,对着天空,手指一弹,绿色的树叶在空中如陀螺般旋转飞向树林深处。
两个冤家不停斗嘴,吵的林中休息的小鸟惊恐纷飞,翅膀煽动空气的声音在树林里扑腾作响。
两旁高大的香樟树互相交错,在天上形成绿色的拱门,挡住头顶的太阳。
石阶小路因为大树常年遮住阳光,生出了斑驳的绿苔,走到潮湿处,脚底不断的打滑。
周新辰走在前面,把她挡在身后,右手从后背伸给了她,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下来。
好不容易下了最后一梯的石阶,萧寒抬头就看到一面老城墙,足足三米高,灰色的砖上爬满了蔓藤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