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谁让我自称老头子呢。”
通判泄了气,“每日子时他们会换一次岗,直至卯时。这个时候借机逃出去是最稳妥的,因为总有不小心睡过去的守卫。也是由于老头子我从未逃过,他们警戒心不高。”
“看时辰……似乎快了。”江扶风喃喃自语着,而通判已挪步走近抢过了酒壶。
“你就算逃出去也无济于事,瀛洲处处是他们的眼线,连百姓也不会帮你。”通判含着酒说道。
“您这期间逃出去过吧?”江扶风审视的目光挪至险些被酒液呛着的通判,笑道:“不然您怎么会知晓会有守卫睡过去?”
“咳咳咳——”通判扶着墙猛烈咳嗽起来。
“不过还是谢谢您。”江扶风向他端正行了一礼。
通判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女娃娃,你不是普通人吧。平民女子不会行这般文人礼,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抓个与他们无碍的女子。”
“吏部侍郎,江扶风。”江扶风自报了家门。
“原来你就是那位破例为官的女子……”
通判低下头说着,敛住的苍眉掩过眸中挣扎之色,“你是不是从未见过我这般落魄的官?或者说,我还能称为官么?”
江扶风良久未答,而后轻声言,“这个问题,或许您应该问自己。”
“我二十七岁中举,三十岁入进士夺得状元,被授瀛洲通判。在任期间,我推掉所有升迁赴任文书,一心为着瀛洲和这里的所有百姓……无垠知我瀛洲之梦,我们常常秉烛夜谈,为着这个梦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通判仰头望着铁栅栏外破碎的月影,笑了起来,“这天下的读书人啊,入仕之前都怀揣着同一个梦。”
那笑声尤为悲怆,他颤巍巍地抬起手往上而去,似是想要抓住那点点月光,虚声呢喃,“但这终究只是梦。”
月色悄然,无人相应。
他无数次逃离这方寸之地,却发现只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囹圄。
那广阔之地充斥着诡诈与虚伪,他曾痛恶的一切占据了瀛洲,入目唯有疮痍遍身。而他偏偏见着那满目伤痕是自己手里的利刃,一道又一道地亲手划上去的。
他虚无缥缈的梦犹如那遥不可及的月光,唯有于酒中才可尽情编织,才可一霎握住。
“可梦从来都是让人去实现的,不是让人沉迷的。”这是江扶风临走前留给失魂落魄的通判的话。
屋门轻推,江扶风蹑手蹑脚地踏出,便见守卫亦如通判所言般沉沉睡了去。
但她方踏出一步,前处转过角的巡逻守卫瞧见了她。江扶风欲逃之时,一声酒壶破碎的声响从守卫身后传来,便见守卫晃着身倒了下去,露出通判醉醺醺的模样。
“您…?”江扶风略感惊讶,试探着问向他。
“我想,是时候该醒了。”通判望着长风下的屋檐院墙,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