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暴雨在静谧中愈演愈烈。
陆知白在书房内,结束了一场线上员工会议。大洋彼端时值正午,同事需要去买午餐和咖啡。挂断视频前,他看到画面里晴朗的窗景,有些细微的烦躁。
两小时后,他还有一场和合伙人的会议。
桌上的那杯咖啡已经凉透,口感变得很差,陆知白端起来尝了一口,才想起这是一个多小时前送来的。佣工都休息了,他起身亲自去煮新的咖啡。
作为创始人,即便远在异国也有许多不可缺席的场合。为了适应西海岸大部分员工的工作时间,陆知白的作息一直是昼夜颠倒的。
而且,自从回国,他的睡眠障碍更加严重了,精神紧绷,即便保持健身习惯,身体精疲力竭也很难入睡,索性喝咖啡集中精神,利用无法入睡的时间处理工作。
这一习惯令他精神有些焦躁。虽然沉然不语,但神情恹恹却几乎藏不住。
而且在北美的午餐时间,他有时是没有工作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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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从深夜就开始下,直到凌晨也没停歇。公馆内一片昏暗的寂静,万物仿佛都已经沉睡,花房温室的玻璃墙独自抵御着狂风骤雨。
风雨前赴后继地撞在透明的墙壁上,化作瀑布般的水幕泻下,与温室里的花咫尺之遥。
闪电劈开雨幕的刹那,陆知白恰好自楼梯上走下来。原本以为在这个时间不会在这里碰到人,无意中抬眼一扫,昏暗的暖灯让他瞥见了水池内的景象。
他站在那里,看到顾之京自湛蓝池水的水面下浮起,如人鱼一般姣好的身体曲线无所遁形,原本浓墨般散在水中的长发也在那一瞬间收束,贴在脖颈与胸前。
水滴沥沥,露出一张白净的侧脸。
公馆这座室内温泉之后,就是一面玻璃墙之隔的温室花房。全景落地窗让花房的满园锦绣葱茏一览无遗,连花房之外长檀山的山峦起伏都隐约可见。
而她没意识到有人来,靠近岸边时,手臂搭在温泉岸沿,趴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狂风暴雨,又悠闲地喝了半杯香槟,赤-裸的双腿在池塘里缓缓地拨弄着池水。
陆知白收回目光,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
雷声滚滚之际,顾之京忽然意识到什么,侧过头来,对上衣着整齐的少年沉静的眼睛。
水滴自她的下颌滴落。低着头抬眸时眼角微微下垂,不笑也唇峰也弯弯,分明是天生无辜的一张脸,偏偏不知哪里多出几分尖锐,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身后,花房里正开着一室的大马士革玫瑰。
顾之京看着陆知白,少年步履未停,身上的长裤颇具休闲的家居气息,却仍旧衬得出修长而有力的双腿,无声的靠近露出隐约的侵略感。
她倒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慢吞吞地转回头去,将手中杯里的酒喝完。
“Hi.”
顾之京眨了眨眼:“在这里遇到你很巧。我才回来。外面下雨,我被淋得湿透了,所以来泡温泉暖暖。”
她原本也很意外,以为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醒着的,更不要说来温泉室。然而见来人是陆知白,又不意外了,毕竟他才回来,也许作息还无法适应时差。
住进来第一天就泡温泉的确非常人所为,但既然陆家尊师重道,表示作为老师她在公馆里可以任意使用所有设施,顾之京也就不客气。
不过在暴风雨夜撞见自己的家教独自酗酒游泳,不是谁都能接受。
她不想被打上特立独行或别有用心的标签,毕竟还需要留下来调查陆渊渟。
年轻的家庭教师坐在池边,身形高挑的少年在更衣室前停下脚步,侧身回过头看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Hi.”
少年消失在门后。
他并不在意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顾之京发觉,他甚至并不在意她出现在这里。潜意识里她想,在加州,富有海滩的、纸醉金迷的城市,这是司空见惯的。
更何况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
后知后觉,他不在乎他人是否别有用心,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他在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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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顾之京睡得很沉。温泉和香槟过分舒缓了她的神经。
她全身陷在柔软的大床里,仿佛两年前的冬天在阿拉斯加的温泉。
整整一冬,积雪都不会融化。漫长的黑夜贯穿着费尔班克斯的整个冬季。但偏偏在如此寒冷的地方,有天然的温泉生成,即便在冬天也热气蒸腾。
温泉上水汽氤氲,离开水面一点温度就降至冰点,顾之京身体被温泉水包裹,盘起的长发结了厚厚的霜,连眼睫都是一片雪白。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笑盈盈地打趣:“你头发白了。”
水雾浓重,重得她都有些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到他低沉醇厚的声线,似乎带着隐约的笑意:“嗯。果然一起看过极光的人,会白头偕老。”
算是白头偕老了吗?
这样就算白头偕老了吗?
顾之京扯动嘴角笑了笑,转而说:“我才不要变老。”
说罢她重新扎进水里,头上脸上的白霜在温泉水里霎时间融化,令人心安的温暖重新包裹了全身。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伸手向她而来,轻而易举将她捞进怀里。
冬日滚烫的温泉也比不上相贴的肌肤,触感如此真实,仿佛其间两年的时光都不存在,这一刻不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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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睛时,顾之京意识到,梦中温泉滚烫的触感来自于现实中发烧。
昨晚她在大学城等了很久才等到愿意去长檀山的出租车,还付了来回双倍车费。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是不会靠出租车出行的,司机接不到生意。
被雨淋后筋疲力尽才回到这里,泡了温泉后,她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把头发吹干,却直接睡着了。
醒来后一阵空落,她紧紧拥着绵软的被子。顾之京坐起身来,揉了揉头发,感叹自己真是活该。
房间里铺着柔软昂贵的地毯,陈设装潢考究。她望着床幔出神。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