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拥有一把能开启城堡内所有房间的钥匙,这是十二岁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只需将钥匙插入豆蔻仁般的门孔,转上两圈,门便自己开了。
“原据点被端了四个——小蜜儿?”
推门声戛然而止,蜜儿抬头望着刘叔,刘叔的上排的金牙掉了一颗,有点好笑。蜜儿不自觉牵起嘴角。
“我的蜜儿怎么来了?”哥哥边说,边挥手示意刘叔。
在经过蜜儿的身侧时,刘叔冲蜜儿比了个鬼脸,蜜儿埋头偷偷嗤笑,忍着没发出声。
蜜儿坐到哥哥身旁的一张椅子上,那是哥哥特意为她准备的。
“我有问题不懂。”蜜儿瞄见一张光明正大摆在桌面上的大字报,报纸最顶上印着一排加粗意语。
锦鲤运……案。
中间有个词汇很陌生,蜜儿没能完全看懂。她伸出手,想要把报纸拿到跟前仔细地看一看。手掌摊开,手里却多了一颗糖果。
哥哥递给了她一颗紫色糖果。
蜜儿莫名有点生气,她攥住糖果,手自然地垂向大腿两侧。
“我想问,为什么麦吉不过与金老师聊过两句,就表现得十分了解金老师的样子?”蜜儿虔诚地望着哥哥,似乎对问题的答案求贤若渴。她自己知道,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攥住糖果的手,悄悄地松开了。
哥哥手臂越过蜜儿双肩,把蜜儿整个囊括在臂弯里。他手指轻轻捏了捏蜜儿的耳垂,温声笑语:“可能是爱情。”
鸡皮疙瘩顺着脊背爬满了整个肩膀,蜜儿抖了下,别开脸,嗫嚅道:“别碰我的耳垂。”
“为什么不让。”哥哥没有继续,只是收回手,嘴角笑意未敛,脉脉地凝望她。
“脚趾会痒。”蜜儿说。
哥哥温和儒雅的笑音从嗓子眼里一串串钻出来,道:“好吧,那么,要听听什么是爱情吗?”
蜜儿点头。
哥哥端起高贵优雅的贵族腔调,如念诗般用意语念起不知从何方引用的句子:“爱情就是,把你的身体,一切的一切无私地献予对方。”哥哥靠近蜜儿,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蜜儿需要探头仔细倾听,“把你纤细的双手,修长的双腿,明亮的双眼,娇俏的玉鼻,樱红的唇瓣,还有……”
他忽然迅速地捏了下蜜儿的耳垂,“可爱的耳垂。”
“哎!”蜜儿惊窜地跳下椅子,如惊弓之鸟飞出门槛,而后又折返,反手扒住门框,将上半身前倾。
她吐舌头,“那么,我一定不爱你。”便消失在门框背后。
埃德温笑语盈盈目送蜜儿消失在门后。随后如一只高贵的波斯猫优雅地弯下腰,结茧的双指捏起地毯上闪闪发亮的紫色糖果,嘴角的笑意仍在,眼里的笑意逐渐化作点点灰尘,风一扬,便轻飘飘地散去。
蜜儿脚步轻盈走在长廊里。长廊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有一幅画。哥哥定期会把墙上的画换下一批。听麦吉说,这些画作每件都价值不菲。
她自认没什么艺术细胞,在她看来,墙上的画,不过是用四根雕花木条框起来的奇奇怪怪的图案。在她这里,好看与不好看的标准简单粗暴。
能看懂的就是好看,看不懂的就是不好看。
一幅画色彩浓厚的画吸引住她的目光,黄棕色的陶罐安静地端坐在宽大的木桌上,陶罐里向四面八方伸出许多向日葵,有的向阳而生,花瓣随意摆动,有的垂下枝头,像在小憩。
灿烂的枝叶在目光所及处尽情伸展,向画外的努力地招手。恍惚间,蜜儿竟真的听到向日葵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蜜儿走近些,声音也愈发清晰。
“上帝知道,我多么想你。”
熟悉的声音令蜜儿回过神。她仔细一听,这声音分明是从房间门里传出来的。
“我也想你。”
蜜儿小手交叠捂住嘴,差点没惊呼出声。
这声音……是金小武的!
蜜儿心跳得厉害,不容多想便匆匆离开此处。又故意在城堡里上上下下窜了几圈,一直窜到麦吉唤她吃晚餐。
麦吉看她很自然,挑不出一丝错。蜜儿心想,要是麦吉知道,她偷听到了麦吉的小秘密,麦吉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为她准备晚餐。
蜜儿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饭。对于这种事情,她其实是有点兴奋的。毕竟她还从来没见过“爱情”是什么样的。
尤其是这难以捉摸的“爱情”还发生在亲密的人身上,让她更加好奇和激动。
蜜儿甚至心里已经计划好下一次偷听,然后把这些全部写在日记本上。
不仅仅是看麦吉时,总带着神秘的微笑。连带看金小武,蜜儿都有点难以压抑的神秘的微笑,笑容里写满了“哟哟哟我可是知道你的小秘密的哦,但是我要装作不知道”。
在蜜儿的竭力要求下,书房里面对桌子的墙上开了一道宽大的窗户,窗户由乳白色的窗框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大大小小的方块影子映在蜜儿的身上和脸上。
蜜儿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繁密的绿地和高树倒映在她的眸子里,郁郁苍苍。
“蜜儿小姐。”
蜜儿眨了下眼,歪过头莞尔一笑:“对不起,金老师。开始上课了吗?我忘了。”
金小武双颊染上一点红,他慌忙摆手:“没关系的。我是说——不用道歉。”
蜜儿微微笑,从容回到书桌前。为了适应蜜儿的身高,桌椅早已被更换过。她脊背挺得笔直,坐在椅子上,裙摆慵懒地耷拉在膝盖处。修长白皙的手指握起钢笔,墨汁在笔尖的带动下潺潺流向纸面。
“金老师?”见金小武太久不出声,蜜儿抬头。
迎上蜜儿询问的目光,金小武恍然,他猛得鞠躬:“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啊,无趣。蜜儿咬上笔杆,假装没有看见金小武鞠躬,自顾自在白纸上默写《奥吉莉雅公主和猎人》的台词。
片刻,金小武直起身子,道:“蜜儿小姐,很喜欢夏天吗?”
“为何得出这样的结论?”蜜儿歪着脑袋,纸上的字迹潦草但意外地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