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盖子敞开,露出里面一对巨大的萤石球,日神与月神的神骸嵌入其中,晶莹的矿石分别散发着金黄与银白的光芒,好像刚从天际摘下来的日与月,正是她醒来时,周围柔和光线的来源。
萧珠注视着箱子里的赠礼,说:“这几天,欢彦忙得焦头烂额吧?”
地下陵寝的岩洞顶上,萤石球里嵌有神骸的事情,应该只有她和浮猋知晓。
妖修虽然已经陨落,魂魄消散归于幽冥川,但其遗留下的躯壳,依然残存千年大妖的妖力,甚至有少许原主人的记忆。
魂魄为虚,道法为实,这也是无论何种出身的大能,在预感自己将要陨落前,都会苦心寻找隐蔽之处闭关的缘由——避免残留法力的尸身被别有用心之徒窃取,令其殒落后不得安宁。
盗用妖修遗体的行为属实下作,然而,欢彦原本的人类身躯,心肺被晷针刺穿后无法修复,九幽冰魄强行锢魂的时效有限,她等不起。
搜魂、移魂……不磊落的事情,萧珠已经做过很多。
天道失衡,乱世将起,仁义道德只适用太平盛世。
借用木神的力量施展移魂禁术,将欢彦的人魂移入浮猋的身躯,让他获得妖修强健躯壳的同时,还承袭了妖力和部分记忆。
她拼得被神骸反噬的惨重后果,还了嬖童以身献祭祖禁的救命恩情,了却自己一桩心结。
“这几日城中乱的很,欢彦除了外表与以前不同外,里子也跟换了个人似的。”
澹台烬告诉她:“他现在是封姨城的城主了。”
浮猋的本体殒落后,司徒大人和青衫官差们作为其分离出的执念,也随之灰飞烟灭。
笼罩封姨城的幻术崩塌,生谱的效力消失,城民们纷纷惊觉,加上没有青衫人们维持秩序,城中到处混乱不堪。
欢彦开启了甬道路程最短的巽门,出去就是与现下封姨城所坐落的位置,同属于北俱芦洲的冀县,放想走的城民离开。同时,他从想留下的城民中招募良士,组成卫队,协助其重新整顿城中秩序。
“他怎么处置的梁拙庸?”萧珠有些好奇,重获新生的嬖童,会如何对待曾经伤害欺凌过他的人。
提到这事,澹台烬有些唏嘘,当时他亲手处理过欢彦原身的伤处,比谁都清楚伤情的严重程度。
“欢彦也真行,从前人人可欺,现在突然成为城主,我以为他会亲手剐了梁拙庸,谁料想他只是逼那秀才进了坤门,事情没做绝。”
见她有些迷惑,他解释说:“坤门里的甬道,直通景国国都。”
眼下盛景正在交战,加上两国之间本就有千年宿怨,梁拙庸一个身无长物的穷酸秀才,被放逐到景京后,除非他有本事不从口音、行为等任何地方暴露盛国人身份,然后突破层层哨卡回到盛国,否则,只有被当做奸细抓捕,或被卖为奴隶两条出路。
如澹台烬所说,欢彦对梁拙庸的处置方式,事没做绝,但也绝没有让他好过。
“那梁赵氏呢?”她想起梁拙庸的妻子,那个羞涩温顺的女人,织布时衣袖下露出的伤痕,问道。
“欢彦与梁赵氏之间没有龃龉,同意她留在城里,毕竟对于女子而言,相比城外到处饥荒战乱,封姨城好歹有大妖庇护。”
说到梁赵氏,少年面上露出不认同的神色:“但梁赵氏说自己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竟然硬是陪梁拙庸一起进了坤门。”
真傻。萧珠轻叹一声:“做出这个选择,也不能全怨她,人各有命罢了。”
不似修真界以道法高低划分强弱,几千年来,凡人国度在农耕、打仗时依赖体力方面占据优势的男性,女子则为附庸,观念根深蒂固。
纵然有个靠自己养活的废物丈夫,还不时被其虐打,但梁赵氏深信“好女不二嫁”,愿意一辈子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既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世俗的裹挟。
民生碌碌,如欢彦那般身陷泥泞却不认命之人,毕竟是少数,即使存在,也大多在世道苦厄中被折损消亡,能改命翻身的寥寥无几。从这个角度而言,欢彦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对少年说,“我们被困在这座封姨城里有月余时间,也该挪挪地方了。”
“既然通往外界的卦门已开,我们去拜会过新城主后,就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