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
夏油杰听见有人在耳边对他说。
他撩起眼皮,走廊内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教室里老师讲话的声音。
“上课。”
“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高中生们的嗓音充满朝气。
而上海的夏天比东京要更长更热。
夏油杰正站在教室门外,等待着班主任的传唤。
“……在上课之前,让我们欢迎这学期来我校交换的新同学,夏油杰。”
他走到讲台上,平静地接受数十人的好奇注视。
“请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同学们好,我叫夏油杰……“
“我艹,竟然留这么长头发,老龟怎么不抓他啊?”
“算了吧,林狗,你差的是头发吗,是人家那张脸!”
男生们嘻嘻哈哈。
“好帅!是真帅哥!”
女生们眉来眼去。
夏油杰居高临下地旁观着一室喧闹,嘴上背诵着对新学校的期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在想自己的中文简直流利得堪比母语。
“……相信在上海交换的这个学期会成为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回忆,如果之后有同学到东京旅游,可以联系我……“
不,千万不要联系他。他回去就会换手机的。
“诶!你是东京人?那是不是认识望弥啊?”
“有没有可能是亲戚?不然怎么来我们学校,隔壁不是有家国际高中吗?”
“望弥怎么偏偏这周请假……真是的,谁快发个短信给她。”
“在发了在发了,别催。”
班主任重重地咳嗽一声:“好了好了,都干什么呢,班会课是让你们玩手机的吗?夏油杰同学到位置上坐吧,剩下的人拿出周末布置的三张卷,我们对下答案。”
“……班会课也不是数学课啊。”有人小小声地吐槽。
夏油杰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最后一排那个空着的位置隔壁。
前排的男生转过来,一脸贼笑地说:“夏哥,你中文说挺好啊。”
“我姓……算了没事,我也觉得我的中文很好。”
“哎,你到底和望弥是亲戚不?主要你俩长得也不太像……”
夏油杰非常肯定自己没听过「望弥」这个名字,但却对这个词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防万一地问:“这位望弥同学姓什么呢?莫非也是夏吗?”
男生的笑容一僵,他同桌的女生也转过来瞪了他一眼,不满道:“小赤佬,抄望弥作业的时候伐看侬话介许多。”
男生的脸上多了层心虚的意味,对夏油杰做了个“中午说”的口型,便转回身去了。
“哎呀、不小心的,望弥回你短信没……”
*
上海的一切都很新奇。
宽大的校服很舒服,同学们上课很认真,中餐很好吃。
……女生们也很热情。
“夏哥,害得是你啊,开学一个月正眼瞅我的女生都没这一小时里的多,你在日本肯定也这么受欢迎。”
夏油杰吞下一口红烧狮子头,回答道:“我们年级就一个女生……唔,一个还是两个?”
“不是吧?你们是在演《花样少年少女》吗,咋还有一群男里混一个女的?呃,这剧我没看过啊,都是我姐在家看的……”①
“不……我读的是宗教学校。”
而且男生也只有两个。夏油杰心想。
“宗教学校?啥玩意?少林寺那种?”
东京都立……什么高专来着。
夏油杰怔怔地出神。
“夏哥?夏哥?”
“啊……不好意思,确实和少林寺有点像。平时在学校除了上课,还要念念咒语……经书,和同学打打拳,偶尔出去做法事……”
“我靠,牛啊,做武僧还不用剃光头!”男生满脸羡慕,“那你读这个一定是家里有庙要继承吧!”
并没有,他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和普通的同学上着普通的课,在普通的家庭里普通地长大的,普通人。
“对了,早上那个事儿啊,”男生自来熟地凑近,“望弥是姓高宫来着,老师花名册上都这么写的。但是她从来不让大家叫她高宫,嘿,还挺神秘。然后就有人说啊,高宫家在日本是那种大财阀,家族成员不能泄露身份,老牛X了,哎夏哥,你听过没?”
高宫望弥,原来是日文名。
夏油杰摇头。
男生有些失望,但立刻又自己说服了自己:“害,我就知道他们肯定在瞎掰,望弥其实老好说话了。夏哥,虽然你俩长得没啥关系(他比了比眼睛),但那种气质就是怪像的,都是乍一看有点儿神秘不好惹,实际是心肠老好的人。之前我作业都是靠她的,嘿嘿,之后咱打球撩妹就靠你了呗。“
他带着点讨好地把冰凉的宝矿力往夏油杰这边推。
“听说你们都爱喝这个,夏哥,别跟我客气哈!”
不,这段话根本没一个字有逻辑,他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夏油杰抿着嘴,感觉自己的脸皮快被热切的目光烫出一个洞来。
他妥协地拿起宝矿力,敷衍地喝了一口:“谢谢。”
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原来长了双大眼睛也未必能看清人。”
“?”男生满脸疑惑,“近视就不能不戴眼镜吗?这不看起来帅点儿嘛!”
*
放学的学生们熙熙攘攘,成群结队地向校门口走去。
操场边高高竖起的白色杆子上,三个广播喇叭悠扬地演奏着菊次郎的夏天。
“哎,夏哥,干嘛不走啊?”
路过的夏油杰突然顿住脚步,抬头望向红白色喇叭后,乌云密布的暗沉天色。
不知何处而来的危机感突然过电般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