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斗舞大会之前,曲夫人和曲临欢时不时来舞楼看我,大部分时间我都避而不见。
这些年,我性子冷淡,除了练舞其余一概不上心。
还在国公府生活时,我荒唐的梦想,整个公府除了曲临欢,几乎人人都反对。
二小姐曲临欢与我同岁,动如疯兔,对除闺阁之外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听我说要入宫成为舞人,她很欢喜,觉得这样的我潇洒自在,还能长久留在京都。
很多如她一般高门第的嫡女,谈婚论嫁时都由不得自己,很多出嫁后都随夫外任,不能留在京都父母身边。
她虽以我的梦想为傲,却常嫌弃我性子太静,不大爱笑。
于是拉着我爬树攀墙,偷定国公的酒喝,或是装成公子模样,满都城闲逛。
府上人都说,但凡国公府有二小姐的地方,寸草不生,鸡犬不宁。
反正有曲夫人撑腰。
曲夫人待我,就如同亲女一般,吃穿用度,莫不精致,不,是比亲女更亲。
无论二小姐带着我做了多出格的事,夫人都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随即把曲临欢骂个狗血淋头。
只是在入宫跳舞一事上,她也并不十分支持:
「我年轻时也在宫内待过,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这性子被太后所不容,从此再不敢进宫了。
英娘,你若是真进了宫,遇到什么事,我实在担心公府也给不了你依仗。」
倒也是,定国公府原本就是闲散贵族,手里没什么实权。
待我一向冷漠的定国公,更是极力反对,大骂作什么不好非要作舞人。
他一向待我不冷不热,生怕我带累坏了整个国公府的名声。
夫人斜了他一眼,转口说道:
「英娘,你跳舞天分极高,我虽帮不了你入宫,亦会支持你,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他们男人为官做宰的,大把出人头地的机会,女儿家原是没机会了,难不成还得一世深宅里拘束得紧?」
幸好,国公爷出了名的惧内,自此也不敢明面上反对我跳舞。
大公子曲临江,则对我的理想痛心疾首:
「英娘,你是母亲认下的养女,我亦…我亦视你为妹,将来嫁入高门大院或许难些,但嫁个清流门第或朝廷新贵,想来也不是难事?何故你定要入宫当舞人?」
「虽说这教坊司高品级的舞人,怎么也算女官,到底是辛苦些,且25岁后才能放出婚嫁,没得白白耽误了你。」
曲夫人听后,大骂:
「生得倒是人模狗样,内里跟你那禄蠹爹一样,跟人学得沽名钓誉,古板无趣!怕是我怀你的时候,被你爹身上的墨臭给熏坏了脑子!」
大公子忙不迭逃出屋子,门槛上绊了一跤,鞋都飞了一只。
国公府曲夫人许棠,一张戳人的利嘴,远近驰名。
唯独对我十分纵容温柔。
即使我入舞楼后,几乎不怎么愿意再见他们,他们也好似从未怪我。
不禁,想起孟廷玉曾与我说:「既决定向前,便不要带着愧疚上路。」
……
上元灯节的斗舞大会,跟平时表演不同,想要获得舞魁,就得两两对决,胜者接受下一个舞者的挑战。
这对舞者的体力,无疑是巨大的考验。我不得不拜托秦娘子,从医士那里弄来强行补身的固元丸。
此药虽好,却实在凶猛,对我如今的身体无疑是拆东墙补西墙,但机会近在眼前,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曲夫人一次来舞楼探望我,发现我在服固元丸。当下气得摔了杯子,叫来秦娘子大吵了起来。
「秦绵绵,你个老姑婆!你就是这么帮我照顾孩子的,啊?」
「许大傻子,你又在那叫什么叫!她铁了心要去斗舞,你说能怎么办?」
「秦绵绵,你这样做不就为了孩子给你赚银子,你对得起徽君吗你?」
「许大傻子,你这些年琴艺坏了,脑子也被男人熏坏了吧?」
「秦绵绵,你好意思说我?你把自个儿喂这么肥,笛子还吹得响吗你?」
……
我才知道,原来她们和我母亲,竟都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