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管这件闲事,终于找到空档开口:“岁娘,我们走吧,天就要黑了。”
杨胜蓝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高个丫鬟,道:“郭小姐。”
郭茹儿身子一僵,放下兜帽,“杨小姐如何认出我的?”
杨胜蓝道:“你的耳环,和郭姨娘的手镯是一套。上好的红玉,你姨母很疼你。”
郭茹儿低垂着眼睫。
杨胜蓝道:“你来仁松堂干什么?来开安胎药吗?”
郭茹儿不说话,倒是谷雨道:“我家小姐是来打胎的。”
杨氏惊道:“五个月了,打胎怕是于身子有害!”
郭茹儿道:“所以才要来找x大夫。”
杨胜蓝道:“x大夫果真那般厉害?”
谷雨没好气道:“那是自然,不然我们这般辛苦做什么。”
杨胜蓝道:“那你们回去告诉肖姨娘,她的提议我应下了。郭姑娘,你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郭茹儿道:“若让我这辈子留在刘家,那我更要打了这个孽障!”
杨胜蓝蹙眉道:“此话怎解?莫非你腹中的孩子不姓刘?”
“孩子姓不姓刘……自然姓刘!”郭茹儿惨笑道,“我倒宁愿他没有这么一个令人作呕的父亲!”
杨氏有些疑惑,“你姨母说你与刘家大爷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只等他出了孝期就娶你进门。”
她想了想先前打听到的消息,“而且刘家大爷名声颇佳,听说他一向宽宏……”
郭茹儿冷淡道:“刘大爷虽好,却与我有什么干系?”
杨氏更糊涂了。
郭茹儿下一句话如惊雷一般,“我何曾说过,孩子的父亲是刘大爷?”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院子里的香樟树上,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夏日已经结束,它们的叫声也有气无力的。
杨胜蓝道:“那是刘家三少爷……刘文斌?”
郭茹儿语气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自嘲,“又叫杨姑娘猜对了。”
“实不难猜,刘家只有这个幼子尚未成婚,郭小姐心高气傲,总不会与成了亲的男子纠缠不清。”
杨胜蓝在仁松堂的空屋里,听了郭茹儿版本的故事。
和肖姨娘的并未有什么差别,只是男主角不再是不是垂垂老矣的刘员外,而是年少的俊俏公子。
刘三少爷也曾向郭茹儿许下承诺,他会向母亲坦白两人的关系,求郭茹儿进门。
郭茹儿正如每个恋爱中被冲昏头脑的女人一样,陷了进去,没多久就怀孕了。
却没想到,刘三少爷没有半点担当。
郭茹儿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刘三少爷却迟迟不见去和刘二夫人坦白。
最后还是肖姨娘见外甥女惶惶不可终日,逼问出了缘由。
肖姨娘又急又气,直接冲去刘二夫人的院子讨个说法,说法没要到,反而听到了刘二夫人替刘文斌定亲的消息。
女方是南边绸缎庄江家的幼女,几个姐姐陪嫁都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十里红妆,嫁到刘家实数低嫁,还是看在刘二夫人娘家背后有官府的关系。
更不用说娶了这位少奶奶,刘家的生意就能走到江南水乡,那是真正富庶的地方。
郭茹儿有什么。
肖姨娘原本想仗着自己与刘二老爷数十年的情分,撕破脸为郭茹儿挣一个出身,听了这消息,也只得歇了心思,生怕刘二老爷知晓后,直接一条白绫了结了郭茹儿。
直到一日,她见许大夫来府上替刘大老爷看诊,突然起了冲喜的念头。
但刘二夫人怎可容郭茹儿在刘家。
杨氏在乡间老实本分了一辈子,骤然听闻这等大户人家的秘辛,惊得久久沉默不语。
杨胜蓝前世见过太多千奇百怪的狗血故事,倒是接受良好,心道:这俩姨甥俩瞧着娇娇弱弱,倒都狠得下心。
一个为了保住外甥女,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一个五六个月的亲生骨肉,说打就打。
郭茹儿哭得泪眼婆娑,道:“我知姨母为我筹谋不易,但我实不想再嫁入刘家,日日见着他和新婚妻子恩爱……”
杨氏劝道:“孩子总归是你的亲生骨肉……”
郭茹儿恨声道:“什么骨肉!不过是投错了胎的孽障罢了!他刘文斌何曾把这个孩子当过半分骨肉血亲!”
杨氏道:“但你月份已大,这时打胎,只怕对母体有损。”
郭茹儿脸色灰败,道:“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最好我一尸两命,让我们母子黄泉路上也做个伴,夜夜入刘文斌梦里,问他可曾记得我们母子。”
杨胜蓝最见不得女人这幅样子,提高音量道:“他自然不会记得!他娇妻美妾,儿女成群,自有许多的女人替他生儿育女。你算什么,你的孩子算什么!”
郭茹儿又开始落泪,哭倒在地上,谷雨揽住她,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我家姑娘这般命苦,你不温言安慰便罢了,何故这般出口伤人!”
“你日日陪着你家姑娘,陪着她顾影自怜,自怨自艾,自然是越想越可怜,拼了自身一条命,也要叫刘文斌后悔终身。”
她看向杨胜蓝,“你以为你死了刘文斌会痛哭流涕、后悔莫及?他只会庆幸你死得好,死得及时,他当初几句甜言蜜语哄得你托付终身,如今你还主动在他妻子进门前死了个干干净净。”
“多年后,他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你不过是一段不值一提的风流韵事罢了。”
杨胜蓝冷声道:“用自己的性命去报复男人的女子是最愚蠢的,你清醒些!”
郭茹儿许是从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一时被骂懵了,连哭都忘了。
“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