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之物的尸体，谁敢不敬。
“站住！”顾子衿冲着面色从容地往刑场外走去的人呵斥道。
怀瑾却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翻身上了马，她是将门之后，却很少骑马，因着母亲不允许，说女子便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所以，八岁过后，她只骑过两次马，一次是临山的时候去追被劫持的他，还有便是这次。
怀瑾一身白衣从刑场回了晋王府，她翻身下马，刚进大门，顾子衿便追了过来，“宋怀瑾，本王让你站住！”
这样的严词厉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也很是习惯的，淡定地停下脚步后，她并没有转身，就这么站在原地。
“王爷！”顾子衿还没有进门，便有王府护卫匆匆过来，压着声音禀道，“王爷，城外传来消息，今日凌晨，运送犯人的囚车被劫……宋家稚子被人带走了。”
顾子衿一时怒火中烧，顿时明白了她为何对于宋家被囚一事毫无反应，原来，她就是在等今天，等着他的看管松懈下来，再一举救下宋家的人。
顾子衿几步上前，“宋怀瑾，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怀瑾慢慢转过身来，望向他，目光却是停在他的衣襟处，眸色清冷，似结了冻的湖面，毫无波澜，“海棠花……”半晌，她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沙哑难听，“是德妃娘娘最爱的花，当日王爷去拜祭德妃娘娘的时候，妾身心怀忐忑地将自己亲手缝制的海棠绕锦花色的外袍递给王爷，王爷没有拒绝，让妾身替王爷穿上，从宣王府到临山，妾身的心一直都没有平静过。”
顾子衿眸色渐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本王在问你话，救走宋云志的是不是你派去的人！”
怀瑾却似没有听到他恼怒的话，“那衣服上的每一个花色都是妾身亲手绣的，包括袖子上的并蒂花……所以，对于王爷敢不敢杀妾身这一点，妾身从未怀疑过。”
像是一粒轻沙落进了湖面，她语调平平的话，却是猛地坠进他心里，顾子衿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可那涟漪后的慌乱，他却找不到原由。
怀瑾抬起了双眸，凝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可明明，他该是她最亲近的人，“三箭，每一箭都只差毫厘便会要了妾身的命，从前，妾身还心存希冀，想着当时王爷定是不忍心，所以才会在射杀妾身的时候抖了手，如今看来，不是，是妾身妄想了，当时只不过是山路陡斜，王爷才失了手。”
她微勾着嘴角，笑着，笑意却又让人心疼，“人人都说，睿王冷血残忍，心狠手辣，被贬封地的晋王却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可他们却不知道，睿王纵使无情，却也对身边的人真心真意，哪怕南清是南甄的女儿，他还是愿意用穆参丹救她，可是，大家口中温和有礼的晋王，却在那高台上看着即将被凌迟的岳丈，连眼都不眨一下，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可是，知错的时候，已经迟了。”
说完，她冲他福了一礼，“王爷，妾身累了，先告退了。”
怀瑾径直往自己的院落走去，独留顾子衿一人站在院子里。
她都知道。
临山上的一场劫持，其实是他安排的一场苦肉计，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她追了过来，当他自马车厢内拉满弓箭，他有过一瞬的迟疑，可最终他还是决定要了她的命，只是结果并未如他预期的那样，现在想想，当时得知她被救活后，他其实是庆幸的，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从未在意过她。
是呀，她的生死于他来说又算什么，所以在安怡宫醒来后，他甚至没有向北戡帝提起过她。
当时她主动进了宫，他以为是她自己要求的，后来才知道，是北戡帝的意思。
住进皇宫，她有很多机会将临山上的事向北戡帝和盘托出，可她没有，就连对他的态度，她也是滴水不漏，若不是今日她自己说了出来，他是当真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
顾子衿站在院子里，浑身就像是灌了冰块一样，身子是冷的，伤口是热的，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