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上的伤口,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男子,恐怕都忍受不了,那个时候,她该有多疼。
她说,在哨营的时候,她逃不了。
可她被蛊虫咬的时候,她亦是逃不了。
因为他将她锁住了。
甚至是她忍受不了想要喊出声的时候,她也是无法的,因为他让人堵住了她的嘴。
她逃不了,甚至是呼救,她也不行。
她不会原谅他了。
永远。
他知道。
他也不会再强迫她了,只要她能醒来。
只要她能醒来。
小心谨慎地替她擦洗完身前的伤口后,他给她换上了一身绯色的长裙,这样的颜色能衬着她的脸红润些。
将床上的一切换成新的后,他将她抱回了床上,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左司的声音,“王爷,阿乐将陆太医带过来了,现在两人已经在安梅园外候着了,因着方才王爷说没有你的允许,旁人不得进来,所以属下想问王爷,是否让陆太医和阿乐进来?”
顾清让垂眼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人,她一直视陆文渊为朋友,而陆文渊更是凝儿的心上人,若是让他进来,她一定不会生气的吧,至于阿乐,从她对阿乐的态度来看,两人似乎也是交好的。
他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问道:“南清,我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生辰那日,便写了请帖让陆太医来的,我想你定是不会不愿他进来的吧,我不想出去见他,便让他进来,可好?若你不回答我,我便当你是默许了。”
这样的自言自语,从他进屋后便一直有,他总是小心询问,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阿乐和陆文渊进屋后便跪在了厅内。
阿乐去找陆文渊的时候,便跟他说了睿王妃的事,进屋后陆文渊本是想去给南清诊脉的,可她根本不会有脉象,他若提出,只怕也是徒生悲伤。
阿乐猛一颔首,沉声道:“王爷,方才进城门后,王爷先一步回了来,属下和左司跟在后面,却在街市上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曾去过初锦阁,只是当时王妃瞒着属下,所以属下只在她离开的时候看过她一眼,方才在街市上看到她,听到她与旁人的谈话,只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就去将陆太医请了来。”
从进来到现在,顾清让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南清,现在也是,他听着阿乐的话,虽不明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没有打断他,只抚着南清的脸心不在焉地听着。
“那人是谁?”左司在一旁问道。
阿乐抬头瞄了一眼顾清让,心中一紧,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稳婆。”
“稳婆?稳婆去初锦阁做什么?”
“这就要问陆太医了。”
顾清让回头的动作很慢,就像是有人在扯着他脖子不让他呼吸一般,一瞬的热痛从后颈直冲头顶,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陆文渊,阿乐说的可是真的?”
孩子的事,初微曾让凝儿去跟陆文渊说过,她不希望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他本该遵守承诺的,可他知道,就算现在他不说,只要阿乐将那名稳婆找来,睿王也一定会知道真相的,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当初凝儿找稳婆来时,并没有让她知道所接之人的身份,如果此时让稳婆来睿王府,那当初的事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他也随着阿乐一颔首,惶恐道:“王爷,当初王妃的确是有过身孕,只是当微臣发现时,那孩子已经因为七芯魅的毒死在了王妃肚子里,王妃心里难过,更不想让王爷也同她一样伤心,便将这件事瞒了下来,还请王爷恕罪。”
顾清让想要起身朝陆文渊走去,他不信他的话,一定是距离太远了,所以他才听错了,他要过去确认一次,却没想自己刚一起身,双脚便无力地软下,他揪着床幔重重地坐回了床榻上。
“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王爷!”左司厉声斥道。
陆文渊忙低下身子,急急道:“当时王妃全然没了生气,微臣不敢逆她的意思,只希望她能因此而放宽心,王妃的身子,本就不易动怒的,王爷,微臣并非有意隐瞒……”
“出去!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顾清让攀着床柱艰难地站起了身子,戾痛从心口急速地蔓延至全身,疼得他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僵直着转过身去,害怕看到她,却又想看到她。
厅里的三人都已经出了去,屋内现在只剩他和她了,可周遭却突然喧哗了起来,好多声音在四周泛起,却都是她的声音,离开那日,他对她的逼迫,她说,她不会给他生孩子,当时,他发狠地跟她说了些难听的话,却原来,她心里压抑着那么多事。
孩子,原来她曾有过他的孩子。
可是孩子却因为七芯魅的原因死在了她的肚子里。
若不是他让她试药,或许,那个孩子就不会死了。
试药,合欢散,七芯魅,孩子。
她没有说错,他从一开始便错怪了她。
所以现在才会失去她。
冰凉的手覆在她没有一丝起伏的腹上,他又抬着另一只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不住颤抖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
“南清……”眼中炙热雾气早已凝成湿润坠了出来,簌簌落在她的脸上。
他已是泣不成声。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脖,闻着她身上快要消失的薄薄气味,“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来,往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若是要走,我也放你离开,南清,我只要你醒过来……”
……
“可以走了吧?”屋外不远处,雪鸢没好气地问道。
纪先生却一脸兴奋地说道:“雪鸢,难得看到小清子哭,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要走呢。”
雪鸢怒沉一口气,斥道:“纪先生,我今日肯出沧山,已是给先生面子了,先生若要留下来,那这沧山,先生就别回了吧。”
听着雪鸢明显生气的语气,纪先生虽还想逗留,却也是不敢了,“既然要走,那我们不如雇一辆马车去西边转转,全当郊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