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起哄声中,女子轻轻拉起裴越的手腕。
裴越大惊失色,忙闭了眼。
师父,救我……
游龙灯罢,人群散去,复又聚到了另一处。
戚柒跟着起身,准备再去看看那处被人围起来的地方在热闹些什么。
刚抬脚,便被一只手揪住衣领。
祝云鹤微眯着双眼,威胁道:“不准动。”
戚柒摘下面具,转头看是他,将手心一张符箓又悄悄收起。
“掌门好!”
祝云鹤放开她:“裴越说你走丢了,让我一通好找。”
戚柒颇有些不好意思:“弟子玩得忘了形,给掌门赔罪……”
“行了,无事便可。”
祝云鹤捏起肩头灵蝶,说了几句话,然后松手。灵蝶扑扑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掌门,你说这边围了这么多人,是在看什么?”戚柒踮着脚尖,试图凑个热闹。
“走,去看看。”祝云鹤带着她上了旁边一家酒楼,选了临街的位置坐下,视野极好,刚好能看清楚人群中央的戏台子。
以及一脸视死如归的裴越。
戚柒呆住了,同祝云鹤对视一眼,看到他也一头雾水。再转头看去,戏袍女子的手已经抚上了裴越的脸颊,唱道:
“有道是人间好儿郎,一心只为登天子堂,何惧那上京赶考苦又忙——”
“天家点了做状元郎,打马游街把功名扬,推杯换盏不忘有情要偿——”
“如今衣锦还了乡,邻里皆道不寻常,郎的心思也不藏,只为娶我作女娇娘。”
唱腔清越,饱含深情,听客连声叫好。
戚柒已经笑得直不起身。
祝云鹤也忍俊不禁。
他是知晓的,这出戏名为鸳鸯戏,是每年上元灯会最受欢迎的戏目。台上女娇娘抛绣球,抛到谁人怀里,那人便做了戏中好儿郎,受邀上台,同女娇娘共演这一出鸳鸯戏。
裴越一个将将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竟得了这样一段缘分,着实可喜可贺。
戚柒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高声喊着:“郎情妾意,百年好合!”
听了这句起哄,裴越睁开眼,抬头寻来,看见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戚柒,顿时红了脸。视线微移,又看见旁边强忍笑意的祝云鹤,只觉脸都要烧起来。
他无助地被女子搂了腰,戏终,谢幕。
“送入洞房!”戚柒笑得开怀,再添把火。
裴越跌跌撞撞地从戏台上逃离,还不忘跟戏袍女子道句失礼。
……………………
灵蝶扑到祝云梨耳边,传了话后消失不见。
她放下心来。
几名垂髫稚童捧着花灯从她身侧经过,笑着闹着,渐渐跑远。
祝云梨想起,那边似是一条小河,人们喜欢在新年伊始,去到河边放花灯祈愿。
她也起了兴致,偏头问燕饶:“你可曾放过花灯?”
燕饶摇头:“不曾。”
祝云梨微微一笑:“如此正好,你我可一同去凑个热闹。”
到了河边,她去卖花灯的老婆婆那边买了两只,一只递给蹲在河边的燕饶。
花灯入河,顺水而漂。
为免花灯相撞而沉入河中,二人隔了些距离放,谁料两只花灯竟像是互相吸引一般,渐渐贴在一起。
所幸并未沉底,而是并肩漂向远方。
燕饶盯着那两只花灯,不发一言,然后突然起身:“劳烦仙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还未待祝云梨出声问他作何去,他人便已消失在眼前。
祝云梨垂眸,继续望着渐渐远去的花灯。
河面上星星点点,皆载着放灯人虔诚的心愿。于她而言,她只愿众生安宁,无灾无难。
燕饶会有什么心愿呢?
她想,许是祝愿燕珏平安顺遂吧。
同她一样,他也有个真心爱护他的兄长。
燕饶去得有些久,祝云梨踱步到街边,细细欣赏沿街挂着的花灯。每盏灯上都作了画,她逐个看去,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心道妙哉。
她走到最后一盏灯前,上面画着两人月下相会时的依偎姿态。
“仙子。”
燕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些远。
祝云梨转身。
长街尽头,玄衣少年默然而立,手执一盏莲花灯,隔着满街熙熙攘攘,望向她这边。
她一时恍了神,抬步走向他。
燕饶微垂了头,迎上她的目光,将莲花灯递到她手上。尔后面露赧然,移开视线。
祝云梨接过灯杆,将灯盏托在手上,细细打量。
一条竹篾头尾相连编作圆环,缠有银丝缎带,左右各插几缕鹅羽,微风拂过,细绒轻晃。底座嵌着一朵盛放的白莲,花瓣由玉白丝绸裁制而成,被精心缝合在一处。竹篾顶端是一只木雕而成的蝶翅,轻巧,灵动。蝶翅上垂下三条银绳,坠着三颗夜明珠,正柔柔地照亮下方白玉莲花。
制作精巧,不输花灯匠人。
她抬眸对上燕饶的眼神,却被他避开。
可她看得清楚,燕饶纯澈湛然的明眸之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她看不明白,心却颤了一下。
好奇怪。
“你方才去了哪里?”祝云梨将灯盏放下,右手稳稳地握着灯杆,“这盏灯从何而来?”
“我……回了趟栖云居,这盏灯,是我亲手做来赠与仙子的。”燕饶轻声道,“还望仙子莫要嫌弃。”
“怎会嫌弃?”祝云梨赞道:“我竟不知,你的手艺这般好。”
“仙子喜欢就好。”
燕饶感受着她打量自己的目光,耳根处微微发热。
他原是想等回了青鸾山再送的,然而方才河中盏盏花灯齐亮着,他突然觉得,逛上元灯会,怎能没有一盏花灯相陪?
饶是街边万灯齐放,也难掩夜明珠分毫,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要用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