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东南方向的雅室里,谭怡呡着玉杯中的清茶,透过半掩的窗户,将一楼吃客的情态尽收眼底。
她凝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缓缓皱起了眉。
“主子既知那紫袍是当朝十公主千辰月,白衣乃六王爷千辰灏,为何独独不识得那黑衣人?”小兰抱着玉壶撑头看了半天,仰头问她。
她有四个护卫,分别是梅兰竹菊。小兰善医,敏捷灵活,入庄最短,很多情况尚不熟悉。
她遂解释道:“玄庄固然消息通达,却也并非对每个人都知根知底!还有些人消息隐秘,玄庄未必能如数查清。或者是什么新出道的新人,想在第一时间弄清楚其底细,纵是玄庄再强大,也需要时间。比如那个黑衣人,冷清沉稳,拒人千里,一看就不怎么擅与人交谈,如此这类,最不好查。更糟糕的是,资料里并无此人。”
那晚密室会见之后,她已将北羌王朝皇室及略有权势地位的人的画像及信息看过一遍,且都牢牢记下。
但那黑衣男子,却并不存在她的记忆里。
小兰豁然的点点头:“主子即是有备而来,且此人又不在庄主给的资料里,必然也不会是主子你要找的人罢!”
道理虽是这样,但她总觉得漏了些什么:“他既与十公主、六王交好,想必身份不简单。”
“我这就让人去查。”小兰再看了眼一楼围着说书先生的人群,又望了望差不多又快要被踩平的门槛。
回头来抱着玉壶一叹:“看来殊公子这回又得破费了,老板这次肯定骂惨他。”
“活该他废话多,总说不到点子上。”谭怡嗤笑,捻起玉杯在鼻尖轻晃,末了一口饮下才道:“你下去告诉他,让他快些。”
小兰道了声好,遂出去了。玉杯落桌时,小兰却突然返了回来。
跑至她跟前,附耳禀报:“主子,九姑娘传来消息,闫将军的人马已至城门外五里处。”
听到这个消息,谭怡从位置上起来,一拍小兰肩膀:“本少爷先去宸王府溜达溜达,小兰你嘛,就先去太师府,在那里等我就行。”
小兰乖巧点头,又看了眼说书人问:“那殊公子怎么办?是让他和我走,还是让他来找少爷你?”
凝眸略想,后从袖中掏出一份信来递给小兰:“让他在宸王府东门院墙外等我即可。一定告诉他,不可妄动,否则就滚回南湘去,记住了麽?”
小兰一脸迷惑,而后又得意笑道:“少爷的话,小兰必是一字不落的带到。”
楼下
看客越来越多,百姓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而那说书先生嘴里的废话也越来越多。
“……”
“当今圣上下旨赐婚太师府,却不告知新娘是何人。俗人只道是位公主,可偏巧,这将军夫人就不是位公主,你们可知她是谁?”
“到底是谁呀,你丫的别买关子了!老头我二两酒都喝完了你还在废话……”
“就是,再卖关子,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快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这新娘啊,她就是江湖上人尽皆知,医术高明却手段残忍的幻谷鬼医,汣幽!”
‘什么?将军夫人是鬼医汣幽?’
‘怎么可能是那残忍血腥的鬼医汣幽?汣幽向来与朝廷不和……’
‘哈哈哈,如果鬼医和大将军联手,这江湖朝廷,岂不都是将军府一家得了,到时候呀,看来又得要变天了啊……’
‘嘘,你小声点,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嗷嗷嗷……’
‘……’
身后惊雷般的议论此起彼伏,谭怡无声勾唇,没入熙攘人群。
酒楼之内,那处像是被隔了天然屏障一样的位置,三人闲适而谈。
“洛兄,鬼医这事,你怎么看?”温文儒雅的千辰灏侧头,问对面坐的人。
一直把玩茶盏的黑衣男子这才抬头,回视过去。
却并没有看千辰灏,而是紧紧盯着那站在桌上喝水的说书人。
良久才道:“新娘是鬼医汣幽这消息未必是真,皇上特意隐瞒新娘身份确不假。依我看,皇上此举,一是为防止引起百姓动、乱,毕竟汣幽身份特殊,牵扯多半个江湖。”
“其二呢?”紫衣着急的问。
“这其二,皇上对这桩婚事并不看好,或者说,对新郎官的人选并不满意……”
“楚大哥的意思,父…亲会在事后悔婚?”千辰月本埋头吃菜,闻言猛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道。
黑衣楚洛收回视线:“未尝……不可。”
见楚洛神色怪异,一脸迷惑的千辰月顺着他的视线回身看去,当即一怔,连忙喊千辰灏:“六哥你快看那儿。”
千辰灏闻言,顺着千辰月手指的方向看去。
楼梯后背光的拐角处,一模样俊俏的小少年正在将一封信交与方才在大堂中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接后信封后拨开眯眼瞅了瞅,而后嘿嘿一笑,若获至宝般将信封装进怀里,欢喜的出了酒楼。
千辰灏收回视线,看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千辰月一眼,随即又望向楚洛,沉沉道:“看来这说书人,怕有大问题。”
楚洛不语,只是眸色异常深邃,让人猜不透所想。
千辰月倏地起身:“我去一探究竟。”
千辰灏一把将千辰月按回座位,正要开口,楚洛却冷不丁的问了句:“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千辰月不甘心的坐好,白了楚洛一眼:“说到父亲会在事后毁婚……”
楚洛又重复了一遍千辰月的话,末了像是丢了魂似得重复着‘皇帝悔婚’四个字,一遍又一遍。
千辰月一脸疑惑,却不无担忧道:“父亲若真悔婚,那岂不又驳了太师的面子?上月他们已吵闹过了!六哥,你说,这怎么办呀?”
千辰灏垂着不语。
楚洛却突然接话道:“什么怎么办,太子本就与闫愫交好,若皇上有意将鬼医赐予太子,我想闫愫未必不会答应。只是……”
“只是若要促成此事,父亲必早与太师讲和,此事该秘而不宣才是。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