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赶到定位地点已将近11点。
江阑等在会所门口，把衣着并不符合要求的展颜带了进去，小声嘀咕道：“信我，老娘的眼睛就是火炬，绝对没认错。”
展颜自动过滤了宾客们对她衣着的注目礼，也压低声音道：“可问题是人家电话里都已经拒绝我了，我实在没什么把握。”
“什么？！”江阑蓦然拔高的嗓门吸引来了更多的注视，展颜都被她吓了一跳。
“你那么惊讶干嘛？”
“....... 我只是没想到。”江阑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上午那个同学聚会，你知道是谁买的单吗？”
展颜皱眉：“封泽琛？”
毕竟他就好像花孔雀和散财童子的合体Pro max版本，一路开屏撒钱。
江阑食指虚按在唇上，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狐狸眼滴溜溜地打量着展颜：“是宋秋屿的管家。”
“他说，谨代表展颜小姐，祝大家用餐愉快。”
每一个字，都落在展颜心尖，让她眼皮又是一跳。
她心中掀起波涛。
难道...... 看似冷漠的宋秋屿拒绝她后，真的会心怀愧疚？
那种大半夜起床都要自扇巴掌痛哭流涕地说一句“我真该死啊”的愧疚？
江阑不知道展颜惊世骇俗的设想，慢条斯理地盖棺定论：“所以我觉得...... 宋秋屿对你不一般。”
展颜茫然：“...... 啊？”
还没来得及解释，V005包厢门就开了。
会所整体光线偏暗，包厢里的炽白灯光自门缝里倾泻而出，让展颜下意识眯了下眼。
她没来得及戴隐形眼镜，200度不到的近视让她看不清光晕中男人的脸，但又恍惚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仿佛和梦中重叠了似的。
江阑在她耳畔提醒了句：“他就是宋秋屿。”
随后给了展颜个眼神，就悄悄先撤了。
塔、塔、塔。
随着男人的走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不断压缩，再压缩。
展颜从口袋里摸出了张随身携带的名片，硬着头皮递了过去：“宋先生您好，我是展颜。”
说罢，她又想到冯叔口中“不喜欢被叫尊称”的怪癖，酝酿片刻后，细若蚊声地亡羊补牢：“...... 宋秋屿。”
对面并未答话。
饶是展颜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工作上得厚脸皮”，但还是因被人忽视而感到了一丝难以遏制的羞恼。
她抿唇，刚想收回递名片的手时，指尖却传来微微摩挲感。
名片被抽走了。
展颜顿了下，趁着宋秋屿垂眸看名片的当儿，悄悄抬眼看他。
昏黄到近乎浪漫的光线下，他如鸦羽般浓密的眼睫轻垂，微长的碎发遮住了额头，鼻梁高挺，唇色偏浅。
黑色衬衫下，清瘦的肩胛骨突出，扣到顶端露出一截雪白到病态的脖颈。
他长身玉立，却又格外单薄。
展颜迅速打量完后，见宋秋屿仍驻足原地，便试探性地开口道：“您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示意了下自己与这纸醉金迷的会所格外不附的长棉裙。
宋秋屿沉默，只是转身往V005走去。
展颜眼眸一亮，立即跟了上去，正准备顺手带上门时，却听宋秋屿终于开了金口。
“别关。”
展颜应了声，往沙发上一坐时才懊恼自己太没戒备心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门还是开着为好。
她纯粹是被“随手关门”这句礼貌用语腌入味儿了，幸亏宋秋屿拦住了她下意识的行为。
她把刘海拨到耳后，挺直背开口道：“不如我先给您...... 给你，介绍一下岷江园吧。”
宋秋屿并未拒绝，展颜便当他默认了，侃侃而谈：“岷江园是国家级园林，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重现非遗苏派园林，所以砖雕在其中更是重中之重。”
“我这次的设计核心是「藏」，意为藏匿在时光深处的苏派砖雕文化。因此在园林布局上，我会强调曲折幽深这个概念，将舒缓的水景和凹凸的高浮雕相结合。”
“江南风韵的明瓦窗、古朴典雅的水榭阁楼、砖雕设计的门府，这是我的初步设想。但砖雕设计草案方面，我实在是没有概念.......”
展颜话音一顿，目光上移看向宋秋屿。
只是这一看之下，她才发现宋秋屿的面色在冷光下格外苍白，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了，整个人仿佛都快变透明了。
她连忙起身要去搀扶：“宋先生您没事吧？需要去医院吗？”
刚触到他时，展颜就感受到手下的小臂肌肉僵硬了几分。
她微微仰头，看到宋秋屿绷紧的下颌线。
他轻轻避开了展颜的触碰，嗓音隐忍：“合作方式？”
展颜虽然很想拉他入伙，但也不是那种强迫病号工作的人：“这些事随后再谈，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她拉了把宋秋屿，他毅然不动。
展颜看着冷汗滴在他深凹的锁骨，无奈轻叹：“您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坐下来一起探讨。报酬方面，我这边最多可以让到三个点。”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砖雕对这个项目至关重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
在职场上，偶尔也需要适当卖惨。
宋秋屿半晌没说话。
展颜发觉宋秋屿除了不爱尊称外，还有个怪癖。
他和她对话时往往需要停顿好几秒，就好像和她说话是要耗尽勇气的一件事，需要时间做充分的心理准备。
她耐心地等了好半晌，随后见宋秋屿蹙着眉，憋出了两个字。
“抱歉。”
“......”
展颜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连卖惨都卖了，也着实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服宋秋屿。
她在心里窝火地骂了句“倔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