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早上到方一住的小区接她到会场,导航里还有定位记录,只要照着定位的轨迹走就行。
方一租的房子在研究所附近,是一个中高档小区,离吃饭的酒店不太远,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看她睡得香,张承开车的时候没有打开音乐和广播,车里安静,他听见似乎是她手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回,有种她不接,对方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他没出声,照常开车,把车开到小区地下停车场,停稳之后,他打算喊方一起来。
她睡得沉,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识,张承望过去之后,她甚至撒娇似的顶着座椅靠背蹭了几下。
突然有点不想叫醒她。
张承向来随心而行,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他关上车内的灯,坐在座位上边玩手机,边等她自然清醒。
车内是狭窄的密闭空间。在路上的时候,张承专注地开车,无心乱想;而车一停,人一闲下来,他几乎隐隐约约嗅到她身上清新的皂荚香气。
他有些烦躁,心气不顺地降下窗,希望风带走她身上的味道。
香气散去不少,张承却开始胡思乱想。
出发前,他帮方一系安全带时,为了拉出安全带,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她面前几公分的地方,有了对比,他发现她比他想象得纤细、柔软。
张承与方一在实验室交集最多。她在工作时总是严肃冷脸,说话也总是没什么起伏的平淡,也不跟任何人聊工作之外的事情。
他几乎都要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她根本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寒冷的冬、肃杀的秋,跟女人、异性这两词完全不搭边。
也许是因为这样,方一今日只稍稍显露出一丝柔软,他对她的刻板印象就摇摇欲坠,甚至,产生了想要看到她更柔软细腻的那一面的欲望。
意识到这个念头,他越发焦躁,手机看不下去,在车里的时间愈发难捱。
方一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变成了个洋娃娃,手足不能动,有口不能言,靠着床头坐在房间里。
房间黑漆漆,有盏不算亮的台灯,惨白的灯光照着她手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光线破开黑暗,有人走了进来。
方一试图挣扎发声,依旧是徒劳无功。她的头很沉,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所以也看不到来者何人。
终于,那人走到她面前,手掌抬起她的下巴。
竟然是肖然!
她迫不及待地想向他眨眼说话示意,还是不成功。方一只好顺着他的动作看他。
细细一看,方一发现他与平常区别很大,面无表情,眼里有不正常的狂热与暗黑。
他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手拿块手帕,细细擦拭起她的脸,动作很是温柔。
一丝不苟地擦完,再仔细检查一遍,他的目光扫过她脸上的每个角落,方一有些害羞。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帕,双手捧着她的脸,嘴角突然勾起抹笑。
肖然往常表现得宽厚平和,今天的笑却有些阴沉沉的,方一没由来地心慌。
他的脸慢慢靠近,靠近……
她后退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他动作……
陌生的音乐在耳畔响起,方一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坐在个陌生的地方,和刚才一样,黑乎乎的。
她还感觉到有什么在身前捆着,受梦境的影响,她慌乱地扭头,朝四周望。
在右边看到了张承拿着手机在耳边,小声说些什么。
不是肖然,她模糊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于是安下心来,坐在座位上。
酒劲还没过去,刚才纯粹是凭着本能直觉行事,确定威胁消失后,酸胀感立刻袭上来,方一感觉头有千斤重,根本无法思考。
张承觉察到方一的视线,朝她点了下头,赶紧打完了电话,挂断之后,扭头观察她的状态。
方一解开了安全带,双手攥着手袋,头靠在颈枕上,眼神虚虚的,找不到聚焦点。
“方博,方博?”他试探性地问。
“嗯?”她晕得反应慢了很多。
张承见她状态不算清醒,耐心解释:“刚刚吃完饭,看你醉得厉害,我就自作主张送你回家了。我们现在在小区停车场。”
“回家?”方一捕捉到了这词。
是哦,吃完饭该回家了,肖然还等着她呢。
浆糊般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立马推开车门,慢悠悠地下车。
酒精麻醉了神经,方一的动作赶不上想法,一脚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瞬间失力,整个人摔着下车。
她蒙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承目送她下车,一瞥到她摔下去,赶紧拉开车门,下车绕到她面前。
他朝她伸手,“要我拉你起来吗?”
方一定定地盯了他手指片刻,随后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掌里,借着力起来。
她的手好细嫩、柔软,张承脑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念头。
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面上不显,装作一本正经关心的模样,“要不,你搭着我的手,我送你到家门口?”
方一懵懵地站着,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在犹豫。
张承想了想,补充,“我怕你像刚才那样又摔倒了,而且你醉着,一个人走回去,不太安全。”
左边小腿隐隐作痛,听到他说自己会摔,方一立马答应了,“好。”
回答完,她松开握着张承的手,脚步晃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这是拒绝,还是答应?张承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方一走了几步,没听到身边人的动静,便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张承。
她意识不清的时候总喜欢撒娇撒赖,嘟囔着,“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这就来!”他连忙追上她的脚步。